寒風在耳邊呼嘯，發(fā)出尖厲的哨音，像是無數冤魂在嗚咽。

視野里是模糊搖晃的冰冷水泥橋洞。刺骨的濕冷感穿透衣物，直抵骨髓。

一個蜷縮的身影占據著視野中央，像一塊被丟棄的破布。

他裹著一件根本無法御寒的、臟污破爛的軍綠色棉大衣，頭發(fā)花白而凌亂，沾滿灰塵和枯草。

身體在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每一次抽搐都帶著生命即將燃盡的絕望。

視野開始劇烈地晃動、旋轉、模糊……最終徹底沉入無邊無際、比墨汁還濃重的冰冷黑暗。

意識熄滅前，似乎只有那呼嘯的風聲是永恒的。我猛地抽回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坐，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制工具架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

幾乎要掙脫束縛。那深入骨髓的陰寒仿佛還黏附在指尖，揮之不去。

橋洞的濕冷、瀕死的顫抖、沉入黑暗的絕望……每一個細節(jié)都清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這感覺太真實，太具體了！比以往任何一次“看見”都要強烈百倍！

急促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后堂里格外清晰。我掙扎著爬起來，目光死死盯住那個灰撲撲的陶罐。

它依舊安靜地待在墻角，像個沉默的墓碑。周扒皮罵它腌咸菜的家伙顯然錯了。

這粗糙的罐身，笨拙的形制，

罐口內側那一圈模糊得幾乎難以辨認、卻帶著特殊儀式感的暗刻符紋……這分明是個骨灰罐！

一個清代民間用來收殮逝者骨脂的粗陶罐子！它粗糙的外表下，

承載著一個卑微生命在寒冬橋洞下無聲熄滅的最后記憶。一股冰冷的寒意，

比那陶罐本身帶來的更甚，悄然爬上我的脊背。城市的天空是鉛灰色的，沉甸甸地壓在頭頂，

像一塊巨大的、骯臟的抹布。寒風毫無遮攔地在樓宇的峽谷間橫沖直撞，

卷起地上的枯葉和碎紙屑，抽打在臉上，刀割似的疼。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零下十度，

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我把破舊的羽絨服拉鏈拉到頂，縮著脖子，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那個蜷縮在橋洞里的身影，還有那徹骨的寒冷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