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酉時前賀熊一行人終于到了河西縣城,先把剛抓到的江洋大盜暫時關押在了河西縣城牢房。
“報!”河西縣城最大的酒樓里,縣令帶著縣丞、捕頭為賀熊一幫人洗塵,準備吃過飯休息一晚明日一早開始研究那奇怪的無頭兇案,一名公差在房間門口小聲喊了一下。
賀熊看看縣令,縣令知道自己手下不是沒有成算的人,明知此時錦衣衛(wèi)在座,還敢來報,定是有不得已的要事,不由得一陣冷汗,心肝都不由得顫了起來。
賀熊向縣令點頭示意,那名公差卻只是向縣令行了一禮后轉(zhuǎn)向了賀熊,雙手托舉,手上一塊橢圓形腰牌上楷書陽文“錦衣衛(wèi)”。
“上差大人!一位大人將此物交予小人,急令小人見大人告知速返京中,他已經(jīng)先行一步?!?/p>
錦衣衛(wèi)辦差,但凡出示腰牌,即便是府尹見到也都會端正恭敬口稱上差。就是因為錦衣衛(wèi)直屬皇帝,出門辦差相當于“欽差”。
賀熊接過腰牌,反過一面赫然是“錦衣衛(wèi)南司巡城百戶范川”。
賀熊反手一攥,將腰牌狠狠握在手中,南司巡城百戶范川,是他的得力手下,當年也是他帶進錦衣衛(wèi)一路教導成長。三年前帶人到兗州執(zhí)行公務,卻一去不返,后多方查找再無音訊。不想此時他的腰牌突然出現(xiàn)。
“連夜返京!快手青先寄放在河西縣城大牢,留四人嚴加看守!明日再來?!辟R熊將腰牌塞進袖中,起身命令,一邊迅速走出房間,門邊候著的隨從已經(jīng)將馬拉出,賀熊飛身上馬,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沖出去幾丈遠。
一名小旗帶著三名力士留下,其他人也都趕緊打馬直追而去。
花無葦也被老鄢一把橫著擱在馬背上,跑出十幾步了才算在顛簸中把自己轉(zhuǎn)正坐在老鄢身前,跟著一隊人連夜趕回了錦衣衛(wèi)府衙。
她被老鄢直接帶回了指揮使府,不知道賀熊如何向沈天行報告,只知道她進指揮使府大門時沈天行正在出門,夜色中也看得出他臉色難看至極。
誰成想,第二天一早河西城就有快馬來報,暫時羈押在衙門大牢的快手青竟然在他們走后不久就被劫走。然后慘死在郊外,腦袋被割走不算,還被放火焚燒。
河西縣城牢房差役被錦衣衛(wèi)寄放的人犯嚇得半死,生怕出什么簍子,整夜守著,結(jié)果,怕什么來什么,幾個臨時加強看守的差役全被拍暈,江洋大盜被人救走,只有也一直守著的捕頭和幾個錦衣衛(wèi)死死追著。
若不是錦衣衛(wèi)留了人又與河西縣城捕頭追得快,快手青就真被燒成灰毀尸滅跡了,如今下半身成了焦碳,上半身無頭,脖子上一圈焦痕,明顯不是那把火燒的,竟然是跟之前的兩具無頭新娘一樣的刀口。
區(qū)別就是這家伙尸身上沒有那些絲線蟲。不過也難講,畢竟他自己都差點被燒成了焦炭,即使曾經(jīng)有過也難以看出來了。
在河西縣城,一開始是兩名無頭新娘,河西城衙門捕頭差役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新娘身上找共同點,卻一直毫無頭緒?,F(xiàn)在竟然連錦衣衛(wèi)抓的人更是親自守著的,都被割了頭。
瞬間這案子就提了級,由原來的提供藥物配合,變成直接歸了錦衣衛(wèi)直查。
河西縣令雖然不敢直接歡呼,但所有檔案信息卻事無巨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打包送到了錦衣衛(wèi)府衙。
花無葦能明白沈天行的心情。
不但敢摸到官府衙門搶人滅口,明知道無頭新娘已經(jīng)有錦衣衛(wèi)介入還敢再到停尸房動手,這是生怕人不知道是跟錦衣衛(wèi)對著干呀!
有性格!
這也就罷了,還派人摸到停尸房探查,一言不和就咬牙吞毒。
有狠勁兒!
有性格,有狠勁兒,服飾還是貢品級別的,哪一點看都檔次不低。
除了死士不做他想,而能豢養(yǎng)得死士的,也就那么幾個數(shù)得過來的數(shù)。
花無葦手指扣完桌案又扣自己鬢角。
沈天行靠在椅背上,默默觀察著抓耳撓腮的小丫頭。
七歲,全身是傷,發(fā)著高熱,迷迷糊糊間就能一招滅了一條跟她體型一樣大、體重能壓死她的惡犬。
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父母能培養(yǎng)出這么奇怪的小孩子。
當時是真的好奇,也可憐她小小年紀卻一身不服輸?shù)膭艃?,不忍心就那么折了?/p>
帶回府來故意沒多交待直接扔到錦衣衛(wèi)堆里,想看看她還有什么本事。一年來在那虎狼窩里竟然也被她混得如魚得水。
錦衣衛(wèi),姐姐生前所創(chuàng),如果不是她生產(chǎn)時突然過世,外甥還小,他也不會被皇帝表哥按在這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位子上被各方勢力虎視耽耽。
想到姐姐貴為皇后,一身不弱的拳腳功夫,還有三腳貓的醫(yī)術,卻也莫名突然急癥暴斃,只來得及將錦衣衛(wèi)指揮使信物連著小外甥的手一起塞給他。
接手錦衣衛(wèi)后,他這個蹭爹娘和姐姐恩澤的閑散國公爺才發(fā)現(xiàn),本該是皇帝最心腹的權利機構,因前任指揮使瀆職被殺,府中群龍無首,早已經(jīng)脫離皇權管控,里面各種勢力盤根錯節(jié),內(nèi)里烏煙瘴氣。
他干脆隨之任之,只讓國公府帶過來的百十來名親信和幕僚守好他的書房、起居和議事之所,其他的隨便造。
他倒要看看,是誰那么好手段,能把他絕頂聰慧的姐姐害得了無痕跡。
花無葦扣著鬢角,扣著扣著一轉(zhuǎn)頭,正對上沈天行若有所思的眼睛。
沈天行又把手邊兩個茶盞推過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選。
又來!
天天試,天天試!
她蹦噠一下,一手撈一杯,噸噸噸一口氣干完。
沈天行滿意地把裝著玫瑰酥的朱漆食盒推給她。
“說說,這次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大人!”花無葦無力。
“真不是我不說,我是真說不出來!”
“那東西無色無味,而且,還特意泡了濃香的大紅袍。為何不選另外兩杯?”沈天行執(zhí)著地問。
唉,那兩杯上面有指印,還有沾上的粉沫,一眼就看到了啊,大人!
說了又不信。
沈天行當然不信,因為他是戴了手衣,藥粉特意用中空竹管先插在杯底輕輕吹在里面的,就因為上一次試探時,花無葦就說是根據(jù)指紋方向和杯壁上的粉沫判斷出來的。
他就是很難理解這個鬼話,反復出各種招術,試圖證明花無葦就是有別的方法。
花無葦才不管他能不能理解,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休想讓她動腦筋去自證。反正有用就行。
抱著玫瑰酥準備溜走。
“啪!”
花無葦老老實實站住。
“還沒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