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呼吸越來越輕。
在某個瞬間，他將我猛地抱起。
像瘋了一樣往外跑。
就像七年前我剛答應他的求婚時，他興奮地抱著我轉圈。
只是那時，他胸腔里的心臟是為喜悅而跳動，嘴里激動地喊著我的名字。
現(xiàn)在他一句不吭，唯有那顆心臟急劇地跳動著，竟比那時還要劇烈。
一下，又一下，撞得我耳膜生疼。
醫(yī)院里兵荒馬亂。
護士從他顫抖的手中，接過了我。
急救室的紅燈亮起。
…….
深夜氣溫驟降。
陸讓出來得太著急，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衫。
后知后覺地感覺到冷。
他看向自己的手，至今還記得方才將我抱起時，那瞬間的驚愕。
像抱起了一片羽毛，輕飄飄的。
他的寧寧有這么瘦了嗎？
陸讓忍不住收緊手，心里一陣陣發(fā)酸。
我的假發(fā)掉在奶油里，紅疹布滿一身，那張臉在陸讓眼里也變得陌生起來。
護士要將我放到擔架上，推入急救室時，他還以為有人要跟他搶，死死抱著不松手。
后面甚至還想跟著一起沖進急救室。
直到急救室的門在他面前緊緊關上，他才脫力般地，麻木地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這才驚覺，自己手里還緊緊抓著我那頂假發(fā)。
我的病友看了陸讓好一陣，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是寧寧的老公？”
“寧寧就剩這最后一個月了，你怎么還跟她吵架??？她醒來得多難過啊？”
陸讓猛地抬起頭，眼眶瞬間通紅。
“什么就剩一個月？”
病友猶疑地打量著陸讓，“你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她老公??？”
“寧寧得了胃癌，晚期，只剩最后一個月可活了，她沒告訴你？”
病友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陸讓的心上。
陸讓的大腦一片空白。
“怪不得寧寧總說沒家屬簽字，不肯做手術。”
“昨天還看見你小心翼翼地護著另一個小姑娘呢，原來自己的老婆病成這樣都不知道?！?/p>
“人家姑娘懷個孕你寶貝得不行，寧寧命都要沒了，你還逼她吃過敏的東西，你這老公怎么當?shù)陌?？?/p>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得胃癌呢？
眼淚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砸在攥著假發(fā)的手背上，滾燙。
他的寧寧不是應該長命百歲嗎？
陸讓下意識去摸手腕上的佛珠，可手放上去，只觸到了一片空氣。
他呆了一瞬，想起來自己將它送給了李晚。
他心疼李晚受傷，希望能保佑她的平安。
那時，他的寧寧就站在門外，臉色蒼白。
后來，她在他面前越來越沉默。
可他為什么沒有注意到？
明明他的寧寧是一個那么明媚的人，他們在一起時，總有說不完的話。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再與他分享，看向他的目光變得那么冷淡？
為什么她連得胃癌的事情都不愿告訴他？
陸讓頹然低著頭，脊背深深彎起，喃喃自語。
”為什么……為什么不說……“
他眼眶通紅，突兀地想起了過去的某一天。
他陪李晚去片場拍戲回到家，家里黑漆漆，他的寧寧枯坐在沙發(fā)上。
她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話要對他說，只是那時他太累了。
所以他朝她點了點頭，就上了樓。
第二天他下樓，他的寧寧還坐在沙發(fā)上，像是坐了一夜。
他終于愿意聽她講話。
可她剛開口，李晚就打來了電話，讓他過去接她。
所以他說有事晚上說。
可一個晚上又一個晚上，一天接著一天。
他的寧寧沉默著看著他大肆追求另一個女人，看著他一天天失約。
她不是沒有跟他說。
只是那時，他沒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