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波浪蕩開。
陳白感到強大的吸力將他拉進旋渦。隨后是翻天覆地地亂晃一通,他被推出來,沒扶住墻,撞到桌子上,腳往前一滑,踩到軟軟硬硬的東西,幾乎吐出來。
深吸幾口氣。他探頭往下面看。一只尚且淌血的斷肢被他踩出一個癟子。
陳白:“……”
前桌:“……”
“哎呀,你把我胳膊踩扁了!你這人這樣咋咋呼呼的干嘛呀!”彪形大漢的肌肉把衣服繃得緊緊的。他蜷著自己纏著綁帶的左臂,尖著嗓子控訴。
“抱歉……”陳白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他以為是什么瘦瘦氣氣的小男生呢。哪成想這人比他寬了近兩倍,簡直像一座山。
“你……”
一個字被阿星頂?shù)?,他聽到阿星毫不客氣地回擊:“到底是誰在咋咋呼呼?我說,兄弟?你喊什么呀?這么屁大點的地方,出個考場跟趕著投胎似的,誰注意你胳膊,誰會注意你胳膊?而且,你胳膊干嘛放地下呀?”
這人瞪圓了眼睛,再次嚎一嗓子:“哎呀!我這可不是一般的胳膊!”
阿星看著這人齜牙咧嘴,剛要開口——喲,怎么滴?你要上貢吶,還是說尋思著在這鬼地方存儲備糧?
陳白以防他將矛盾尖銳化,強行關(guān)機了他。他歉意道:“抱歉?!?/p>
這人擺擺剩下的那只手,倒是蠻隨意地捻了個蘭花指,將胳膊提起來塞進桌洞,然后他看著陳白擠眉弄眼:“哎呦,其實你是今天第三個。我一聽就知道你要問什么?!?/p>
然后他眼里閃起一抹精光,迫不及待地講起自己的“豐功偉績”:“哥們我剛從生物組出來,那地方盡是些變異的動物。牙尖嘴利的,我救一小子才叫那好大一只蝙蝠咬斷的胳膊。所以啊,我這胳膊可是做了大好事的!更何況,老話說得好,死要留全尸!那我不得把它帶回來?”
這人說的眉飛色舞,陳白并不有什么感受,反倒阿星在腦子里忽然肅然起敬了——“這人是個人物啊。正所謂真漢子才有鐵血柔情。”
阿星問他叫什么。
真漢子嘻嘻地笑,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葉子?!?/p>
“喲,人如其名吶?!?/p>
“哈哈。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可不是普通的胳膊?!崩钊~子挑起眉:“這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們幾個就屬他最有義氣。不過弟兄幾個也算是各有所長了。老左最有義氣,老右最有力氣,老左臺跑的那叫一個快,還好有老右臺勸著,不然我們遲早得分家……”
“………”阿星吃了蒼蠅似的,干笑:“原來…是都有病啊?!?/p>
陳白對此無話。
他側(cè)目看向時鐘,只聽“嗒”的一聲,秒針恰好移至12。時鐘指向八。
教室終于變得正常一點了。兩側(cè)沒有溫度的光從寬大的玻璃窗口斜照進來,教室里那些人抓著書在談笑。
陳白看著窗外奇形怪狀的生物,耳邊的聲音分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笑。他不知道這是實物還是他自己的幻想。因為他人都太平靜了。仿佛這只是個平凡的下午。他們帶著一種興奮交談著這無法解釋的回歸校園的時光。
如果他們遇到的也只是毫無邏輯與危險的奇怪事物的話。那么與其說這是恐怖,不如說這是機會。一個解決自身問題的機會。
就像阿星所說的。
都有病。
陳白巡視一圈。發(fā)現(xiàn)前面黑板上的文字變了:恭喜各位通過簡單而有趣的初考,成績分析單于八點零五下發(fā)。最后一名將受到懲罰。
陳白低頭,一張寫著成績的名單出現(xiàn)在桌子上:
第一名:路文君,參加考試:生物,數(shù)學,地理??偡e分:213。擊殺值:44%,貢獻值:27%,思維值:29%
第二名:林啟瀾,參加考試:物理,數(shù)學??偡e分:174。擊殺值:13%,貢獻值:49%,思維值:38%
第三名:顧覽,參加考試:美術(shù),語文??偡e分:142。擊殺值:46%,貢獻值:28%,思維值:26%
……
第八名:鐘寧,參加考試:語文,生物??偡e分:113。擊殺值:35%,貢獻值:41%,思維值:24%
第十九名:李葉子,參加考試:生物??偡e分:75。擊殺值:59%,貢獻值:38%,思維值:3%
……
第二十六名:陳白,參加考試:語文??偡e分:69。擊殺值:23%,貢獻值:45,思維值:32%
……
陳白望著上面的數(shù)字。這個班里共45人。最后三行人名被劃掉,各數(shù)值都空白,倒數(shù)第四個人的各數(shù)值為零。
猛然一個比幾道雷聲凝聚更讓人心驚肉跳的聲音打斷了這短暫的平和。
桌子從中斷開,板凳翻面,將人捅的四仰八叉。
前后左右,男男女女的表情都凝滯了。臉上身上濺了血,用手抹掉,但是沒有人敢尖叫。
他們都呆愣著。直到這個身體還未涼透的男生被人提著領(lǐng)子丟出去。
——打掃衛(wèi)生。
路文君表情淡漠,他像個沒有感情的NPC。站在門口回頭,隨著一雙眼睛掃過整個教室,他說:“新手關(guān)已經(jīng)過了。各位積分落后的想要怎么保證自己的排名不在最后一位呢?!?/p>
在一片不知所措的安靜里。陳白看見單子上路文君的總積分變成215。倒數(shù)第四位的名字也被劃掉。
阿星吐槽:“這人也有病。早不知道說呀,現(xiàn)在來這么一句這不存賤嘛不是——”
路文君揚長而去。
鐘寧切了一聲。
陳白看向聲源,高馬尾掃過來,那清麗的身影正抱胸踩著板凳。而板凳的主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旁邊的過道用手捂著心口。
鐘寧不過斜他一眼,他就飛快的鉆桌子底下去了,嘴里念叨著:“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死路一條!不如躺著叫人殺!”
鐘寧:“那我提前送你去見閻王!”
說著,一腳踹上去。
“哎呦,我的屁股!沒有規(guī)則了嘛?好一個英姿颯爽女英雄!可惜生不逢時,不然豈非國之棟梁……”
那人爬的遠了,盤腿一坐,古言古語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往外拋。
“齊津,我觀你已有取死之道。死?!?/p>
鐘寧面色森冷,踩著板凳的腳斜滑著往下一壓,再勾著板凳腿不知怎的一繞,就瀟灑的將板凳直直甩了出去。
“死,不過是另一種生。萬物由一而生,也終將歸于死寂?!?/p>
齊津瞇著眼,要笑不笑,露出一種我佛慈悲的感覺,然后精準地低下頭。
“施主。何必揪我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