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虛無。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只有純粹、死寂、令人瘋狂的“無”,如同被投入了宇宙誕生前的混沌深淵。
林晚的意識在狂暴的撕扯中飄蕩、沉浮,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和聲音如同流星般劃過又瞬間湮滅:1935年祭臺冰冷的石塊、紅蓋頭下?lián)u曳的火光、沈執(zhí)深不見底的眼眸、陳原撕心裂肺的呼喊、廢棄倉庫里幽藍爆發(fā)的漩渦……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研磨機,劇痛與極致的冰冷交織,意識瀕臨潰散的邊緣。
就在她即將被這虛無徹底吞噬的剎那
一股冰冷而堅實的觸感猛地從手心傳來!
是銅簪!“歸”簪!
那熟悉的、帶著穿越時空烙印的冰冷觸感,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瞬間將她瀕臨潰散的意識強行錨定!
“嗡……”
一聲微弱卻無比清晰、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低鳴,從簪尾傳來。
緊接著,一股微弱卻堅定的、帶著奇異牽引力的暖流,從冰冷的簪尾悄然流入她的掌心,順著經(jīng)絡蔓延,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盞孤燈,微弱卻頑強地驅(qū)散著那徹骨的虛無和混亂。
這股力量……在指引她!在呼喚她!
林晚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念,死死攥緊那支銅簪,如同攥住唯一的生機!所有的意念都瘋狂地灌注其中:回去!回到陳原身邊!回到2025年!
“轟——!”
仿佛穿過了一道無形的、粘稠的屏障!沉重的墜落感猛地襲來!緊接著,是堅硬冰冷、帶著粗糲砂石觸感的撞擊!
“呃……”
林晚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猛地睜開眼!
刺入眼簾的,不再是倉庫的昏暗,也不是時空亂流的虛無。
是一片……無法形容的天空。
天空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如同稀釋血液般的暗紅色澤,沒有太陽,沒有星辰,只有兩輪碩大無明的月亮高懸天際!
一輪是冰冷的、散發(fā)著幽藍寒光的“冰月”,另一輪則是污濁的、散發(fā)著粘稠暗紅光芒的“血月”!
雙月當空,將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妖異、冰冷、令人窒息的光暈之中。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混合著鐵銹、腐朽和某種奇異植物腥甜的氣息,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身下是冰冷的、覆蓋著薄薄紅褐色塵埃的巖石地面。
她掙扎著坐起,劇烈的眩暈感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讓她眼前發(fā)黑。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手心——那支“歸”簪依舊被她死死攥著,簪身布滿裂紋,簪尾的“歸”字黯淡無光,仿佛耗盡了所有力量,變成了一塊冰冷的廢銅。但它還在!這是她與過去唯一的聯(lián)系!
“陳原!”林晚猛地想起,心臟瞬間揪緊!她不顧疼痛,掙扎著環(huán)顧四周。
這是一個巨大的、如同被隕石撞擊過的盆地。
周圍散落著巨大、扭曲、覆蓋著暗紅色苔蘚的巖石,形態(tài)猙獰。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同樣呈現(xiàn)出詭異暗紅色調(diào)的山巒輪廓,在雙月妖異的光線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陰影。
沒有樹木,只有一些低矮、形態(tài)奇特的暗紫色荊棘狀植物,在冰冷的夜風中微微搖曳,散發(fā)出淡淡的腥甜氣味。
整個環(huán)境死寂一片,只有呼嘯的風聲穿過巖石縫隙,發(fā)出嗚咽般的怪響。
就在她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陳原!”林晚的心瞬間沉到谷底,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她連滾帶爬地撲過去,顫抖著手將他翻過來。
是陳原!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呼吸微弱但還算平穩(wěn)。
他的身上滿是塵土和擦傷,衣服也被撕裂了好幾處,但看起來沒有致命外傷。
林晚用力拍打他的臉頰,呼喚著他的名字。
“晚……晚……”陳原的睫毛顫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眼,眼神渙散了幾秒才聚焦到林晚臉上。
“你……沒事……”他聲音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確認她安全的釋然。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牽扯到身上的傷痛,悶哼一聲。
“別動!”林晚連忙按住他,“我們……我們好像掉到另一個地方了……”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惶,指向頭頂那兩輪妖異的月亮。
陳原順著她的手指抬頭望去,當看到那懸掛在血色天幕上的幽藍冰月和污濁血月時,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血色盡褪!“這……這是哪里?!”巨大的震驚和茫然瞬間沖垮了身體的痛苦。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帶著一絲壓抑痛楚的聲音,從他們側(cè)后方一堆巨大巖石的陰影中傳來:
“這里……不是我們的世界?!?/p>
林晚和陳原猛地轉(zhuǎn)頭!
只見沈哲(沈執(zhí))正背靠著冰冷的巖石,緩緩站起身。
他的深色休閑裝上沾滿了灰塵和暗紅色的苔蘚痕跡,臉色比陳原更加蒼白,嘴唇甚至有些發(fā)青。
他的一只手緊緊捂著胸口,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但他那雙眼睛,在雙月妖異的光線下,卻如同寒潭般深邃、銳利,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帶著一種穿越者不該有的、近乎本能的戒備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了然?
“沈哲!”陳原看到他的瞬間,眼中爆發(fā)出滔天的怒火!
所有的痛苦和茫然都被強烈的敵意取代!他猛地想站起來,卻被林晚死死按住。
“是你!是你搞的鬼!這他媽是什么鬼地方?!”他嘶聲質(zhì)問,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沈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厭煩。
“如果是我搞的鬼,我還會和你們一起被困在這個……鬼地方?”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壓抑的喘息。
“雙簪共鳴失控……撕開了我們認知之外的時空裂縫。我們……被拋出來了?!彼ь^望向那兩輪詭異的月亮,眉頭緊鎖。
“這里……時空的規(guī)則……很混亂。我能感覺到……‘離’簪的力量在躁動……也在被……壓制?!彼乱庾R地摸了摸胸口,似乎那里藏著什么。
林晚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動作和話語。
雙簪共鳴失控?被拋出來了?時空規(guī)則混亂?她的心沉了下去。
這意味著什么?他們回不去了?
“壓制?我看是你又在耍什么花樣!”
陳原根本不信,他掙扎著甩開林晚的手,踉蹌著站直身體,指著沈哲,“把銅簪交出來!還有你那支‘離’簪!然后告訴我們怎么回去!”
“回去?”沈哲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嘲諷,他攤開空空如也的手掌。
“我的‘離’簪……在穿越時被那股亂流……奪走了?!彼聪蛄滞恚爸劣谒摹畾w’簪……你覺得它現(xiàn)在還有多少力量?”
林晚下意識地握緊手中冰冷的廢銅,心沉到了谷底。
沈哲看起來不像在說謊。而且,如果他有簪子,恐怕早就有所行動了。
“至于怎么回去?”沈哲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荒蕪死寂、被雙月籠罩的暗紅大地,聲音低沉下去。
“我不知道。這里的時空坐標……一片混沌。雙簪的力量在這里像被投入泥潭的火星,微弱且……受到排斥。”他捂著胸口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在承受某種反噬的痛苦。
“排斥?”林晚捕捉到了這個詞。
“嗯?!鄙蛘苌钗豢跉猓合峦纯?,指向遠處那些在風中搖曳的暗紫色荊棘。
“你看那些植物……還有這空氣里的氣息……這片土地本身,就蘊含著一種……與我們世界格格不入的、混亂的時空能量。雙簪的力量在這里,就像是入侵者?!?/p>
他頓了頓,眼神更加凝重,“而且……我感覺到了……一些更危險的東西……在蘇醒。”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
嗚——!
一陣悠長、蒼涼、帶著無盡悲愴和饑餓感的嚎叫聲,如同來自遠古的號角,驟然從遠處暗紅色的山巒深處傳來!
那聲音穿透力極強,在死寂的荒原上回蕩,瞬間激起無數(shù)回音!
緊接著,四面八方都傳來了類似的、或高亢或低沉的嚎叫,彼此呼應!
整個荒原仿佛瞬間活了過來,充滿了無形的殺機!
林晚和陳原瞬間汗毛倒豎!
那聲音絕非人類,也非他們認知中的任何野獸!
充滿了原始的暴戾和一種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貪婪!
“它們……被驚醒了?!?/p>
沈哲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猛地站直身體,盡管身體在微微搖晃,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離開這里!立刻!它們對‘外來者’的氣息……異常敏感!”
話音剛落!
“嗷吼——?。?!”
一聲更加狂暴、更加接近的咆哮聲,如同炸雷般在不遠處一塊巨大的暗紅色巖石后響起!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和巖石被踩碎的聲響,一個龐大的、扭曲的陰影,在雙月妖異的光芒下,緩緩從巖石后轉(zhuǎn)了出來!
那怪物身高近三米,形似巨猿,卻覆蓋著暗紅色的、仿佛熔巖冷卻后形成的粗糙角質(zhì)層!
它的頭部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占據(jù)了大半個頭顱的、布滿螺旋狀利齒的巨口!
粗壯的前肢末端是如同鐮刀般的巨大骨刃,閃爍著幽冷的寒光!
它的身上散發(fā)著濃烈的硫磺和血腥混合的惡臭,一股暴戾、混亂、純粹毀滅的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瞬間籠罩了三人!
“跑?。。 ?/p>
沈哲厲喝一聲,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他猛地推了一把還在震驚中的林晚和陳原,同時自己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與怪物相反的方向、那片布滿巨大巖石和詭異荊棘的復雜地形沖去!
林晚瞬間反應過來,一把拉起還有些發(fā)懵的陳原:“快走!”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恐懼和疑問!
“吼——?。。 ?/p>
那熔巖巨猿般的怪物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邁開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動,朝著逃跑的三人狂追而來!
它鐮刀般的骨刃輕易地劈開擋路的低矮荊棘,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荒蕪冰冷的異界大地,雙月投下妖異的光影。
三道渺小的身影,在巨大怪物的死亡追逐下,朝著未知的黑暗深處亡命狂奔。腳下的路,是血色的歧途。
而回家的希望,如同風中殘燭,渺茫得令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