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油膩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肩膀的剎那,林晚被反綁在身后的手,指尖在粗糙的祭臺石面上絕望地抓撓,猛地觸碰到一個堅硬、熟悉的矩形輪廓!
手機!
她的手機竟然跟著穿了過來,就在她褲子后側(cè)的口袋里,被身體壓著,硌在冰冷的石頭上!
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無邊的恐懼深淵里驟然點亮!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驚駭和混亂。
她幾乎是用盡靈魂的力量,驅(qū)使著被麻繩死死捆縛的手指,憑借著對手機側(cè)鍵位置的肌肉記憶,艱難地、不顧一切地向后摸索、按壓!
嗡……
口袋深處,機身極其微弱地震動了一下,隔著粗糙的布料傳遞到她的指尖。
成了!
她看不到。
紅蓋頭隔絕了視線,祭臺下狂熱的嘶吼和震耳欲聾的鼓樂淹沒了這微弱的動靜。
但她能感覺到!
那塊來自2025年的屏幕,在1935年血腥祭臺的混亂中,被強行喚醒了!
冰冷的觸感緊貼著皮膚,像一塊燃燒的炭,燙得她靈魂都在顫栗。那僅存的10%電量,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滾開!”一聲尖利的怒喝穿透嘈雜,并非來自林晚,而是祭臺下的人群邊緣。
一個穿著褪色桃紅褂子、臉上涂著廉價脂粉的年輕女子,正奮力推搡著攔她的壯漢,指著祭臺方向,聲音因激動而拔得極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潑辣:“你們瞎了眼!看不見河神爺顯靈了嗎?!”
是翠云,鎮(zhèn)上“春香樓”里出了名性子烈的姑娘。
她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沸騰的油鍋。
“顯靈?翠云你個瘋婆子胡咧咧啥!”一個族老厲聲呵斥,但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我沒胡說!”
翠云掙脫阻攔,踉蹌著沖到人群前方,指著祭臺之上、被捆縛的林晚,聲音因激動而發(fā)顫。
“剛才!就在剛才!那祭品身上!冒光了!一道神光!藍汪汪的!一閃就沒了!我翠云對天發(fā)誓,要是說謊,叫我下拔舌地獄!”
她賭咒發(fā)誓,眼神卻異常明亮,死死盯著林晚的方向。
那光,她確實看見了,幽藍一閃,絕非人間燈火!
“藍光?”人群瞬間騷動起來,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蔓延。
恐懼、敬畏、茫然交織在無數(shù)張被火把映照得明暗不定的臉上。
對未知神力的恐懼,是刻在他們骨子里的本能。
尤其在這獻祭河神的當(dāng)口,任何異象都足以撩撥最敏感的神經(jīng)。
撲向林晚的壯漢動作也僵住了,驚疑不定地回頭看向族長和沈執(zhí)的方向。
他們離得近,似乎也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非自然的幽芒。
祭臺之上,林晚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翠云的“證詞”簡直是天降神兵!
她強迫自己冷靜,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混亂間隙。
被反綁在身后的手,指尖憑著感覺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無聲地滑動。
她需要一個聲音!一個能瞬間震懾全場、打破這瘋狂節(jié)奏的聲音!
音樂?不行,太突兀。
錄音?手機里只有她和陳原平時互相發(fā)著玩的幾條語音備忘……等等!她猛地想起一條!那是幾個月前,陳原模仿他們古板系主任訓(xùn)話時錄的,一本正經(jīng),拿腔拿調(diào),帶著一種不近人情的威嚴(yán)!
就是它!
她屏住呼吸,指尖精準(zhǔn)地戳向播放鍵。音量,在混亂中摸索著,調(diào)到最大!
“肅——靜——!”
一個冰冷、平板、毫無情緒起伏、甚至帶著一絲電子質(zhì)感的男聲,驟然從祭臺之上、那被紅綢覆蓋的“祭品”身上炸響!
這聲音如此怪異!絕非人喉所能發(fā)出!它穿透了震耳欲聾的鼓樂,穿透了狂熱的吶喊,如同寒冰凝結(jié)成的無形巨錘,狠狠砸在每一個人的耳膜和心臟上!
“!??!”
整個河灘,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前一秒還如同沸騰地獄的喧囂,被這憑空出現(xiàn)的、冰冷威嚴(yán)的“神音”硬生生掐斷!只剩下河水嗚咽,火把燃燒的噼啪聲,以及無數(shù)雙驟然瞪大、充滿極致驚駭?shù)难劬Α?/p>
敲鼓的漢子張著嘴,鼓槌僵在半空。嘶吼的村民像被扼住了喉嚨。
連那幾個涂著油彩的壯漢,都如遭雷擊,蹬蹬后退幾步,臉上寫滿了見鬼般的恐懼。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祭臺上那團刺目的紅色——那聲音,就是從那里發(fā)出來的!
族長沈崇山那張溝壑縱橫、永遠陰沉如水的臉,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渾濁的老眼里射出驚疑不定的光芒,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懸掛的水獸玉佩。
而站在祭臺最前方,一直如同冰雕般冷漠的沈執(zhí),在聲音響起的瞬間,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
他那雙平靜無波、映著火光的深邃眼眸,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
不是恐懼,不是敬畏,而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
仿佛聽到了某個絕不可能在此地出現(xiàn)的聲音!
他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層紅布,看清下面的人!
那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快、極深的困惑,甚至……一絲被強行壓下的熟悉感?
林晚在蓋頭下,緊張得幾乎窒息。她能感受到那死一般的寂靜,能感受到無數(shù)道驚駭欲絕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手機還在播放,陳原模仿的冰冷訓(xùn)斥還在繼續(xù),回蕩在死寂的河灘上空:
“……妄動祭品,褻瀆神明……爾等……罪責(zé)難逃……” 電子音質(zhì)在空曠的河灘上顯得更加詭異莫測。
這“神諭”的內(nèi)容,結(jié)合剛才翠云看到的“藍光”,瞬間坐實了“河神顯靈”的征兆!
巨大的恐懼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澆透了所有村民。
“河神爺顯靈了!顯靈了!”
翠云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卻充滿了劫后余生的狂喜,拼命磕頭。
“河神爺息怒!我們不敢了!不敢了!”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撲通!撲通!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被狂風(fēng)吹倒的麥浪,瞬間跪倒一片!
震天的哭嚎和求饒聲取代了之前的狂熱:
“河神爺開恩啊——!”
“我們錯了!再也不敢了!”
“饒命啊——!”
形勢瞬間逆轉(zhuǎn)!那幾只伸向林晚的“鬼爪”早已縮了回去,壯漢們抖如篩糠,跪在祭臺邊緣,頭都不敢抬。
林晚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微微一松,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成功了!第一步險棋,走通了!手機屏幕在她身后悄然亮著,顯示著電量:9%。
剛才那短暫的播放,耗去了寶貴的1%。
就在這跪倒一片、混亂求饒的時刻,一個沉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壓的聲音響起,清晰地壓過了眾人的哭嚎:
“都閉嘴!”
是族長沈崇山。
他臉色依舊陰沉,但驚疑已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謀深算的凝重。他拄著烏木拐杖,一步步走到祭臺前,渾濁的目光掃過跪倒的眾人,最后落在被紅布覆蓋的林晚身上,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緩慢:
“河神……示下神諭?”
他刻意加重了“示下”二字,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和試探。
“不知神意……究竟為何?這祭禮……是行,還是止?”
他的問題,像一個巨大的陷阱,拋給了祭臺上那個被“神光”籠罩、能發(fā)“神音”的“祭品”。
所有跪倒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恐懼而期盼地等待著“神”的進一步指示。
蓋頭下,林晚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族長這只老狐貍,根本不信什么顯靈!
他在試探!她必須給出一個能暫時保全自己、又能繼續(xù)周旋的“神諭”!
她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zhuǎn),指尖再次悄然摸向身后的手機屏幕。電量顯示的數(shù)字,像一柄懸在頭頂?shù)睦麆Α?/p>
9%。
祭臺之下,沈執(zhí)的目光依舊死死鎖定著祭臺上那團紅色。他
緊抿著薄唇,方才那瞬間的震驚和困惑已被更深的冰冷覆蓋,但那冰冷的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劇烈翻涌,如同冰封的河面下洶涌的暗流。
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