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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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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村是有規(guī)矩的。規(guī)矩像村口那棵盤根錯節(jié)的老樟樹,深深扎進(jìn)每一寸土地,

也勒進(jìn)每個人的骨縫里。其中最大、最不容置疑的一條,

便是村中心那尊端坐于小小神龕中的石像——我們沉默的守護(hù)者。它沒有繁復(fù)的雕飾,

一張模糊得幾乎只剩輪廓的石臉,卻帶著一種亙古的凝視,無論寒暑晴雨,總端坐在那里,

承受著晨昏的香火與敬畏。每日清晨,當(dāng)?shù)谝豢|慘白的晨光還未能完全驅(qū)散夜的潮氣,

村道上便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輪值的人家,無論主婦還是半大的孩子,

都得端著昨夜備好的、尚帶微溫的清水和一小碟自家田里新摘的時令瓜果,

踏著露水走向那小小的神龕。清水要灑在神龕前潔凈的石板上,果子要擺得端正,

然后雙手合十,低眉垂目,在氤氳的香煙里默念些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家宅平安的碎語。

動作必須虔誠,心念更要專一。村里老輩人說,心不誠,神是聽得見的。而到了春節(jié),

這規(guī)矩便陡然膨脹,繁復(fù)得像一張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將整個村子牢牢縛住。

神像會被請出神龕,由村中選出的壯年男子輪流抬著,挨家挨戶巡游賜福。那時節(jié),

空氣里彌漫的不僅是硫磺與燉肉的濃香,更有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緊張。

規(guī)矩如鐵:當(dāng)那沉重的神像被抬進(jìn)你家院門的剎那,無論你正在做什么,必須立刻停下,

垂首合十,心中默念禱詞,

仿佛所有的希望都系于這電光石火間的虔誠;而當(dāng)神像被抬出院門的瞬間,

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關(guān)上那扇沉重的木門,“砰”的一聲,隔絕內(nèi)外,然后死死抵住門板,

絕不能,絕不能再向門外窺探一眼!據(jù)說,那是神在收回祂的目光,凡俗的目光若與之相撞,

便是褻瀆,會招致難以想象的災(zāi)殃。神走之后,還要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

鄭重地灑下一小杯米酒,再將那白瓷酒杯穩(wěn)穩(wěn)地倒扣在桌面中央。直到第二天清晨,

才能將其收起洗凈。這些繁文縟節(jié),年復(fù)一年,像某種刻板的儀式劇。我隨著父母做這一切,

動作或許到位,但心,那顆被縣城小學(xué)灌輸了些許“科學(xué)道理”的心,

卻像一塊曬得太干的泥巴,硬邦邦的,擠不出一絲真正的敬畏。

看著母親灑酒時那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專注,

看著父親在神像抬出的剎那猛地關(guān)門、額頭抵在門板上微微喘息的樣子,

我心底深處甚至滑過一絲隱秘的、連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輕嘲。假的,都是假的。

書本上不是這樣講的。世界應(yīng)該是清晰的,像數(shù)學(xué)題一樣有解。

直到那個燥熱的、混雜著畢業(yè)興奮與莫名不安的下午。那天,

天空是那種被太陽炙烤過度的、褪了色的灰藍(lán)。母親騎著家里那輛笨重的黑色摩托車,

前梁坐著剛上小學(xué)的弟弟,

后座馱著剛參加完小學(xué)畢業(yè)典禮、書包里塞滿了同學(xué)錄和畢業(yè)證書的我。

夏風(fēng)帶著灼人的土腥味迎面撲來,吹得人臉頰發(fā)燙,

心頭卻無端地浮著一層薄薄的、揮之不去的躁意。離家越來越近,熟悉的村道在車輪下延伸。

最后一個大拐彎就在前面,拐過去,再直行兩百米,就是我家敞開的院門了。

那拐彎處鋪著些碎石,經(jīng)年累月被車輪碾壓,灰白一片,像大地上一塊丑陋的傷疤。

我的目光落在那片石子上,毫無征兆地,心臟猛地往下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狠狠捏了一下!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感毫無由來地竄遍全身,汗毛瞬間倒豎。

那感覺來得如此突兀、如此尖銳,如同黑暗中一根冰冷的針猝然刺入皮膚。

我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怎么回事?畢業(yè)的喜悅還殘留在嘴角,

但這股寒意……它冰冷、粘稠,帶著一種不祥的預(yù)兆,讓我?guī)缀跸肓⒖烫萝嚒?/p>

“媽……”我喉嚨發(fā)干,想提醒她慢點(diǎn)。然而,話未出口,那感覺又如退潮般驟然消失了,

快得仿佛只是幻覺。是太熱了?還是畢業(yè)玩瘋了?我甩甩頭,試圖將那瞬間的陰霾甩開,

重新抓住那點(diǎn)畢業(yè)的輕松快樂。可是,當(dāng)摩托車轟鳴著,載著我們一家三口,

車頭終于開始向右扭轉(zhuǎn),準(zhǔn)備切入那個熟悉的拐彎時——那股冰冷的恐懼感,

以十倍、百倍的兇猛姿態(tài),轟然反撲回來!車身在傾斜!

緩慢地、無可挽回地、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宿命感,向著右側(cè),向著那片灰白色的碎石地面,

一點(diǎn)點(diǎn)地倒下去!“啊——”弟弟短促的尖叫撕裂了空氣。而我,坐在后座的我,

感受得更為清晰!那不是失控的顛簸,更像是一種無形的、巨大的力量,

從右側(cè)那片空無一人、只有碎石的地面下滲透出來,像一只冰冷粘稠的巨手,

死死攥住了車身右側(cè),狠狠地向地面拖拽!我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隨之傾倒,

仿佛被凍結(jié)在那個緩慢下墜的姿勢里。我想跳!雙腳卻像灌滿了沉重的鉛水,

死死焊在踏板上;我想喊,喉嚨卻像被冰冷的淤泥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地,

絕望地,看著粗糙的碎石路面在視野里急速放大,

帶著一股塵土和機(jī)油混合的嗆人氣息撲面而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粘稠、扭曲。每一個毫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芭?!

”沉重的撞擊聲悶悶地響起。劇痛從身體各處炸開,但更強(qiáng)烈的,

卻是一種詭異的“回歸”感。仿佛剛才那漫長而絕望的傾斜過程,才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而此刻冰冷的碎石硌著皮肉的痛楚,才是真實(shí)的現(xiàn)實(shí)。巨大的黑色摩托車壓在我的小腿上,

沉甸甸的,帶著滾燙的余溫。弟弟在我身邊發(fā)出壓抑的嗚咽。我竟沒有哭,或許是痛過了頭,

又或許是那巨大的、冰冷的恐懼感尚未完全褪去,麻木了我的神經(jīng)。“哎喲!我的天!

”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慌亂,她最先掙扎著爬起來,顧不上自己,

手忙腳亂地去搬那沉重的車體,“快!快出來!壓著沒?傷著哪了?

”她費(fèi)力地將摩托車從我們身上挪開。我試著動了動,手腳傳來鉆心的疼痛,

尤其是左手手肘,像被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穿、攪動。我咬著牙,用沒受傷的右手撐地,

忍著劇痛一點(diǎn)點(diǎn)挪動著站起來。弟弟被母親抱在懷里檢查,他額角擦破了皮,滲著血絲,

正委屈地大哭。我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臂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軟軟地垂著,

手肘關(guān)節(jié)處,皮膚被里面的東西頂?shù)酶吒呗∑?,緊繃得發(fā)亮,薄薄的皮膚下,

能清晰地看到一個突兀的、不屬于正常位置的硬物輪廓——是骨頭!

它幾乎要刺破那層薄薄的皮膚,猙獰地戳出來!

巨大的視覺沖擊混合著尖銳的、一波強(qiáng)過一波的劇痛,瞬間淹沒了剛才的麻木。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心頭,但我死死咬住下唇,把尖叫和眼淚都堵在了喉嚨里。

我甚至有些茫然地看向正在焦急查看弟弟傷口的母親?!皨尅蔽衣曇羲粏。?/p>

帶著試探和一種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微弱祈求,“我……我的手好像……脫臼了。

” 我微微抬起那條完全不聽使喚的、形狀怪異的手臂。母親的目光匆匆掃過我的手臂,

眉頭不耐煩地蹙起,語氣里帶著一種急于處理眼前混亂的焦躁,

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瞎說什么!哪有什么事?這不都好好的嗎?

自己嚇自己!” 她的視線只在我手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迅速移開,

重新落在抽泣的弟弟身上,“乖,不哭不哭,媽看看……就破了點(diǎn)皮,沒事啊!快到家了,

拐過去就到了!”她的話,像一把淬了冰的鈍刀,狠狠捅進(jìn)我的胸口。好好的?她看不到嗎?

那扭曲的形狀,那幾乎要破皮而出的骨頭!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瞬間沖垮了堤壩。眼淚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

模糊了視線。不是因?yàn)樘弁?,而是因?yàn)槟赣H那斬釘截鐵的否認(rèn),那視若無睹的冷漠!

我仿佛被獨(dú)自遺棄在一個可怕的、只有我能看到的噩夢里?!皨尅?我哽咽著,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再次嘗試,帶著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

甚至主動將那條扭曲的手臂笨拙地、忍著劇痛往前遞了遞,

“我的手……真的……直不了……”“裝什么裝!” 母親猛地回頭,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被一再“添亂”的煩躁和怒火,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臉上,“少在這時候給我添麻煩!

能走就趕緊走!推車回家!”“添麻煩”……這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

燙穿了我最后一點(diǎn)希冀。心,在那一剎那,真的碎了。不是比喻。

是一種清晰的、冰冷的碎裂聲在胸腔里響起。滾燙的眼淚終于決堤,

大顆大顆地、無聲地砸在腳下灰白色的碎石上,洇開深色的斑點(diǎn)。

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抽噎,喉嚨里發(fā)出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嗚咽。

也許是這過于劇烈、無法掩飾的哭泣,

也許是我那蒼白得嚇人的臉色和完全失去控制的顫抖身體,

終于穿透了母親因弟弟受傷而緊繃的神經(jīng)。她猛地停下安撫弟弟的動作,

目光像被無形的線扯動,再次落在我那條怪異垂落的手臂上。這一次,她的視線停留了幾秒。

她臉上的焦躁和怒氣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愕然,隨即是迅速蔓延開來的驚恐。

她幾步?jīng)_到我面前,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急切,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小臂!“啊——!?。?/p>

” 撕心裂肺的劇痛讓我瞬間慘叫出聲,身體痛得猛烈一彈,幾乎要昏厥過去!

眼淚更是洶涌而出。母親的手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她的臉色在瞬間褪得煞白,

嘴唇微微哆嗦著,眼睛死死盯著我的手肘,瞳孔因?yàn)榫薮蟮捏@駭而急劇收縮。

“真……真的……” 她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見”這可怕的傷勢。那巨大的恐懼感,并非僅僅源于兒子的傷勢,

更像是某種她一直不愿相信、不愿面對的東西,終于以如此殘酷的方式,

血淋淋地呈現(xiàn)在她眼前。她慌慌張張地從褲兜里掏出那只屏幕裂了縫的老人手機(jī),

手指顫抖著,幾乎按不準(zhǔn)按鍵。“喂……喂!他爸!快!快回來!出事了!

妞妞……妞妞的手……完了完了……你快點(diǎn)!到村口那個拐彎!快點(diǎn)啊!

”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充滿了末日般的恐慌。

等待父親趕來的時間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母親摟著仍在抽噎的弟弟,眼神空洞地望著路面,

身體微微發(fā)抖,再也不敢碰我一下。我獨(dú)自站在一旁,

左手傳來的每一次脈搏跳動都引發(fā)一陣新的劇痛,眼淚無聲地流著,心里卻一片冰涼的死寂。

比疼痛更刺骨的,是母親最初那冰冷的否認(rèn)和“添麻煩”的斥責(zé)。那拐彎處灰白色的碎石,

在淚眼朦朧中扭曲變形,仿佛一張無聲獰笑的鬼臉。

父親騎著另一輛破舊的摩托車風(fēng)馳電掣般趕來。他看到我手臂的慘狀,倒吸一口冷氣,

二話不說,小心翼翼地將我抱上他的摩托車后座。母親則帶著弟弟推著那輛摔壞的大家伙,

步履蹣跚地跟在后面。去往鎮(zhèn)衛(wèi)生院的路上,風(fēng)呼呼地刮過耳畔。父親的后背緊繃著。

我靠著他,身體隨著顛簸的道路搖晃,左手每一次微小的晃動都帶來鉆心的疼痛。然而,

比疼痛更頑固的,

、無可挽回地向右傾倒的瞬間;母親那斬釘截鐵的“好好的”和“裝什么裝”;還有拐彎時,

那股從右側(cè)地面下驟然升起、冰冷粘稠、仿佛要將我們拖入深淵的無形力量!那不是意外。

絕不是。是那個拐彎……是那個地方……有什么東西!這個念頭一旦清晰,

便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纏繞住我每一根神經(jīng)??謶植辉偈悄:谋尘耙?,

而是化為無數(shù)冰冷的爪子,攥緊了我的心臟,幾乎讓我無法呼吸?!鞍帧?風(fēng)聲里,

我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恐懼的顫抖,

“那個拐彎……有臟東西……我感覺到了……是它拉我們……”父親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下。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將摩托車開得更快了些。過了許久,

他才低低地、沙啞地應(yīng)了一聲:“……別瞎想,到醫(yī)院就好了。” 可那語氣里,

分明沒有半分否定,只有沉重的、不愿深談的壓抑。到了簡陋的鎮(zhèn)衛(wèi)生院,

值班醫(yī)生只看了一眼,臉色就沉了下來。“肘關(guān)節(jié)脫臼,很嚴(yán)重!怎么摔的?拖了多久?

” 他一邊動作麻利地準(zhǔn)備復(fù)位,一邊嚴(yán)厲地問。母親囁嚅著,眼神躲閃,

不敢說出路上發(fā)生的一切,

只含糊地說:“騎……騎摩托車不小心摔了……沒多久……”“沒多久?” 醫(yī)生顯然不信,

語氣更加嚴(yán)厲,“這腫脹程度,這移位!再晚點(diǎn)神經(jīng)血管壓迫久了,你這孩子的手就廢了!

”復(fù)位的過程如同酷刑。幾個大人用力按住我掙扎的身體,

醫(yī)生的大手死死抓住我的小臂和上臂,用一種近乎野蠻的力量向外拉扯、扭轉(zhuǎn)、擠壓。

骨頭摩擦、錯位、歸位的劇痛如同無數(shù)把鋼刀在關(guān)節(jié)里瘋狂攪動!我的慘叫聲撕心裂肺,

眼淚和汗水糊了一臉,幾乎要疼暈過去。母親站在一旁,臉色慘白如紙,

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無措。

當(dāng)那一聲沉悶的“咔噠”聲終于響起,宣告骨頭復(fù)位成功時,我渾身已被冷汗浸透,

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虛脫地癱在診床上,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了。

手臂被笨重地打上石膏,固定成一個僵硬的姿勢,沉甸甸的,

提醒著我剛才那場非人的折磨和母親那最初的、冰冷的否認(rèn)?;丶业穆飞?,

夕陽將天邊染成一片凄厲的血紅。摩托車在村道上顛簸,

每一次震動都通過石膏傳到受傷的關(guān)節(jié),帶來一陣陣悶痛。我靠在父親背后,

看著路邊熟悉的景物在暮色中飛速倒退,心頭卻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陰霾。

那個拐彎處的碎石,母親否認(rèn)時那張陌生的臉,

還有那無形拖拽的力量……像鬼影般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晚飯吃得味同嚼蠟。

氣氛壓抑得可怕。母親沉默地收拾著碗筷,動作機(jī)械,眼神始終避開我打著石膏的手臂。

父親悶頭抽煙,煙霧繚繞中,眉頭擰成一個解不開的結(jié)。弟弟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早早地溜回了房間。夜深人靜。鄉(xiāng)村的夜,黑得如同濃墨,沉甸甸地壓在屋頂上。

窗外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或夜鳥的怪叫,更添幾分死寂。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石膏手臂沉重地?cái)R在一邊,白天強(qiáng)行壓抑的恐懼,此刻如同掙脫牢籠的猛獸,

咆哮著反撲回來!閉上眼,就是那個拐彎。灰白色的碎石無限放大,扭曲著,旋轉(zhuǎn)著,

變成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漩渦。漩渦中心,是一片粘稠得化不開的、純粹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有生命,在緩緩蠕動,散發(fā)出冰冷、絕望、貪婪的氣息。

我“看”不見具體的形體,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它就蟄伏在那里,

在那片碎石之下,在道路的轉(zhuǎn)折之處,一個無形的、充滿惡意的陷阱。它等待著,

用冰冷的目光窺視著每一個經(jīng)過的路人。當(dāng)我們的車輪碾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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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03 04:3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