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腦子里嗡嗡作響。
那個男人的聲音，像一條毒蛇，纏住了我的脖子，不斷收緊。
我就是一個普通學(xué)生，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讀完大學(xué)。金姐，還有那個打電話的男人，對我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我惹不起。
離秦怡遠點。
電話里的警告還在耳邊回響。
理智告訴我，這是最正確的選擇。我跟她非親非故，她幫了我一次，我已經(jīng)欠了天大的人情。我不能再把她拖下水，更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朝著和秦怡相反的方向走。
腳步很沉。
心里堵得慌。
就這么當(dāng)個縮頭烏龜嗎？一個女人站出來為我解圍，我現(xiàn)在因為一個威脅電話，就躲得遠遠的？
姜澈，你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我罵自己。
走了大概幾十米，我停下了。
我做不到。
如果我今天真的就這么走了，這件事會成為我心里的一根刺，一輩子都拔不出來。
我猛地轉(zhuǎn)身，朝秦怡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我不知道追上她要說什么，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就這么逃了。
寶文街人多，我一邊跑，一邊四處張望。還好，秦怡那頭利落的馬尾很顯眼。她走得不快，我很快就在一個路口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正在等紅綠燈。
「秦小姐！」我沖過去，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她回頭，看到是我，眉毛微微蹙起，眼神里帶著一絲不耐煩?！高€有事？」
「我……」我喘著氣，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
綠燈亮了。她沒等我說話，徑直穿過馬路。
我趕緊跟上。
「我剛才……接了個電話?！刮腋谒磉叄Z速很快地解釋，「是金姐的人打來的，威脅我，讓我離你遠點?！?/p>
秦怡腳步?jīng)]停，甚至連頭都沒回?！杆阅?？」
「所以……」我被她問住了。
所以什么？所以我想告訴你，我不會當(dāng)縮頭烏龜？所以我想跟你一起面對？
這些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可笑。我一個窮學(xué)生，拿什么跟人面對？用畫筆嗎？
「所以你跑來告訴我，你很害怕，想讓我保護你？」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
我的臉瞬間漲紅了。「不是！」
「那是什么？」她終于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我。
我們站在一個公交站臺旁邊。人來人往，很吵。
她的眼睛很黑，很亮，就那么直直地看著我，像是在審視我內(nèi)心的每一個角落。
我被她看得有點狼狽，移開了視線。
「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我聲音小了下去，「我……我不會怕他們的。你幫了我，我不能讓你一個人……」
「一個人什么？」她追問。
我答不上來。
她看著我窘迫的樣子，忽然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我心上。
「姜澈?！顾形业拿?，「這不是拍電影。你也不是男主角。逞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你付得起嗎？」
我沉默了。
我付不起。別說跟金姐那種地頭蛇斗，就連下個月的生活費，我都要靠兼職去掙。
「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骨剽恼Z氣緩和了一些，「回去吧。這件事你別管了?！?/p>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就在這時，我眼角的余光瞥見，街對面，有兩個穿著黑色 T 恤的男人，正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他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秦怡。
其中一個，我有點印象。剛才在金姐店里，他就站在人群里，一臉橫肉。
我心里一突，來不及多想，一把抓住秦怡的手臂。
「別動！」我壓低聲音。
秦怡被我嚇了一跳，想甩開我的手?！改愀墒裁矗俊?/p>
「有人。」我言簡意賅，下巴朝街對面點了點。
秦怡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臉色也微微變了。她顯然也認出了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已經(jīng)穿過了馬路，離我們不到二十米。他們走得不快，但目標明確。
「跟我來！」
秦怡反應(yīng)極快。她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拉著我轉(zhuǎn)身就跑。
她對這一帶很熟，七拐八拐，就把我拉進了一條窄窄的巷子。
巷子很深，兩邊是老舊的居民樓，墻皮斑駁。地上濕漉漉的，散發(fā)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我們跑進巷子深處，在一個拐角停下。秦怡把我往墻上一推，自己也緊緊貼了過來，用身體擋住了我。
巷子太窄了。
我們的身體幾乎完全貼在一起。
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度，隔著薄薄的襯衫傳過來。我的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胸口前卻是溫?zé)岬摹?/p>
她的馬尾垂下來，幾縷發(fā)絲掃過我的臉頰，癢癢的。
一股淡淡的、像是木質(zhì)調(diào)的清香，鉆進我的鼻子里。不是香水，是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
我能清晰地聽到她的呼吸聲，有點急促。也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聲，擂鼓一樣，一下比一下重。
巷口傳來了腳步聲。
那兩個黑 T 恤跟進來了。
「人呢？跑哪去了？」一個粗啞的聲音說。
「媽的，真能跑。分頭找！」另一個聲音說。
腳步聲，一個朝巷子深處走來，另一個似乎留在原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怡的身體繃得很緊。她把頭埋得更低，臉幾乎貼在我的肩膀上。熱氣噴在我的脖子上，讓我一陣戰(zhàn)栗。
「別出聲?！顾穆曇粼谖叶叄瑲馊粲谓z。
我屏住呼吸。
腳步聲越來越近。
嗒。嗒。嗒。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臟上。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個男人探頭探腦的樣子。只要他往我們這個拐角看一眼，我們就完了。
那一刻，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和秦怡貼著的那部分身體上。她的體溫，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就在那個男人的腳步聲離我們只有兩三米的時候，巷子另一頭，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喵嗚——」
那聲音又尖又長，在寂靜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操，哪來的野貓！」巷口的男人罵了一句。
走向我們的腳步聲停住了。
「找到了嗎？」巷口的男人問。
「沒有。這邊是死胡同?！估锩娴哪腥嘶卮?，「估計從另一頭跑了。我們?nèi)ツ沁吙纯?。?/p>
腳步聲遠去。
直到巷子里徹底恢復(fù)安靜，秦怡才松了一口氣，身體軟了下來。
她直起身，和我拉開了一點距離。
巷子里光線很暗，但我能看到，她的臉頰有點紅。不知道是跑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我們對視了一眼，又都迅速移開。
氣氛有點尷尬。
「走吧?！顾氏乳_口，聲音有點啞。
我們走出巷子，回到了大街上。陽光重新照在身上，我卻感覺剛才那一小段黑暗的經(jīng)歷，像是在身上烙下了一個印記。
那個窄巷。她的體溫。她的味道。
我甩甩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
「你住哪？」秦怡突然問。
「啊？」我沒反應(yīng)過來。
「我送你回去?！顾f，語氣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