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的路,越走越沉。
空氣里的硝煙味漸漸被另一種更刺鼻的氣息取代——那是血腥混合著腐臭的味道,像一塊浸了尸水的破布,死死捂住人的口鼻。李大??钢岚炎訖C槍走在最前面,腳步越來越慢,河南漢子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喉結上下滾動,顯然在強忍著胃里的翻騰。
“不對勁。”凌越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舉著望遠鏡的手微微發(fā)顫。鏡片里,嘉定城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但城外圍的陣地卻異常安靜,沒有槍聲,沒有炮響,甚至連一絲炊煙都沒有,只有一股濃重的灰黑色煙霧,像一條死蛇,盤踞在城頭。
“連長,你聞……”陳小五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少年捂著鼻子,臉色白得像紙,“這味兒……太沖了?!?/p>
何止是沖。那味道鉆進肺里,帶著一種甜膩的腥,像腐爛的肉混合著鐵銹,每呼吸一口,都覺得五臟六腑被攪得生疼。凌越放下望遠鏡,看向身邊的士兵——兩三百人的殘軍,此刻都停下了腳步,沒人說話,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鴉鳴。
那些烏鴉,黑壓壓地盤旋在嘉定城外的陣地上空,像一片會移動的烏云,時不時俯沖下去,叼起什么東西,又猛地竄回空中,翅膀上沾著的血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走。”凌越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鑼,率先邁步往前走。他的左手死死攥著那枚團部印章,印章的棱角硌進肉里,疼得他清醒了幾分。
越靠近陣地,那股腐臭味就越濃。腳下的路,漸漸從黃土變成了暗紅色,像被血水浸透了無數(shù)次,又被太陽曬干,結成了硬殼。路邊的野草東倒西歪,草葉上掛著暗紅色的斑塊,還有幾縷破爛的軍裝布條,被風吹得瑟瑟發(fā)抖。
“看那兒!”一個老兵突然指著左側(cè)的戰(zhàn)壕,聲音里帶著驚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那是一條被炮彈炸塌了一半的戰(zhàn)壕,里面堆滿了尸體,層層疊疊,像碼放的柴火。最上面的是個國軍士兵,鋼盔掉在一邊,露出的臉上凝固著痛苦的表情,他的右手還保持著握槍的姿勢,手指卻已經(jīng)僵硬。他的身下,壓著幾個日軍,其中一個的刺刀,從他的后背穿了出來,刀尖上還掛著碎肉。
戰(zhàn)壕里的水,早已變成了濃稠的血紅色,上面漂浮著斷肢、彈殼、破爛的軍旗,還有一只孤零零的軍靴,鞋幫上繡著的“保家衛(wèi)國”四個字,被血糊得只剩下一個“國”字。
“師部……師部的人呢?”一個來自67師師部的通信兵喃喃自語,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戰(zhàn)壕里一具穿著參謀制服的尸體——那尸體的胸口被炸開了一個大洞,內(nèi)臟混著泥土流了一地,手里還攥著半截被血浸透的電報。
沒人回答他。答案,已經(jīng)寫在了這片沉默的陣地上。
凌越繼續(xù)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得厲害。他看見成片的尸體倒在開闊地上,有的保持著沖鋒的姿勢,有的蜷縮在掩體后,有的互相抱著,手里的刺刀還插在對方的身體里。國軍的灰布軍裝和日軍的土黃色軍裝混雜在一起,像一幅被打翻的調(diào)色盤,紅的是血,黑的是焦尸,白的是露出的骨頭。
他數(shù)了數(shù),僅僅在這片不足百米的開闊地上,就躺著至少兩百具國軍尸體,和近百具日軍尸體。國軍士兵的姿勢大多慘烈——有的被炮彈炸得四分五裂,胳膊腿散落在十幾米外;有的被坦克履帶碾成了肉泥,緊貼在地面上,像一張模糊的人皮;還有的被活活燒死,尸體蜷縮成一團,焦黑的皮膚緊繃著,露出猙獰的骨架。
日軍的尸體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被手榴彈炸飛了腦袋,腔子里還在往外淌著腦漿;有的被刺刀捅穿了喉嚨,嘴里還叼著半截斷裂的牙齒;最慘的是一個軍官,胸前掛著的望遠鏡被打爛了,鏡片嵌進他的眼睛里,手里的指揮刀斷成了兩截,刀柄上還沾著幾縷頭發(fā)。
“這……這是怎么回事……”那個戴金絲眼鏡的參謀(他的腿傷稍稍好轉(zhuǎn),能拄著拐杖走路了)喃喃自語,鏡片后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67師的主力……至少有一個旅在這兒啊……怎么會……”
怎么會如此慘烈?
凌越?jīng)]有回答,只是往前走。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尸體,試圖找到熟悉的面孔——他認識的幾個營長,師部的參謀,甚至是曾經(jīng)在訓練場上對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兵。但他看到的,只有一張張模糊、扭曲、早已辨認不出樣貌的臉。
前面是一片被炸平的稻田,原本的田埂被炮火翻耕了無數(shù)遍,變成了一片爛泥塘。泥塘里,密密麻麻地插著無數(shù)支步槍,槍口朝上,像一片死亡的森林。每一支步槍的下面,都壓著一具或幾具尸體——國軍的,日軍的,層層疊疊,分不清誰是誰。
泥水被血浸透了,變成了暗紅色的糊狀,上面漂浮著破爛的軍裝、斷裂的刺刀、打空的彈匣,還有幾只浮腫的手,指關節(jié)僵硬地伸著,像是在最后的時刻,還想抓住什么。
“天啊……”蘇小梅捂住嘴,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強忍著沒吐出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她看到泥塘邊,一個衛(wèi)生員的尸體蜷縮在那里,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空了的急救包,包上的紅十字被血染成了黑紅色。
凌越的目光被泥塘中央的一個身影吸引了——那是一個國軍士兵,他的半個身子陷在泥里,右手高高舉起,手里攥著一面殘破的青天白日旗。旗幟早已被炮火熏黑,邊角也被撕碎了,但那顆青天白日的圖案,卻依舊頑強地露在外面,被血和泥糊得模糊不清。
他的腳下,壓著至少五個日軍的尸體,其中一個的鋼盔被他用槍托砸扁了,凹陷的地方還沾著幾縷頭發(fā)。看得出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用身體護住這面旗幟,用刺刀和沖上來的日軍搏斗。
“這是……張營長的兵……”一個老兵突然哭了出來,他指著那個士兵的軍裝,“那是3營的臂章!張營長說過,就是死,也要把旗豎起來!”
張營長……凌越的心里一沉。他想起那個總是樂呵呵的山東漢子,每次見了他都喊“凌小子”,還塞給他自己舍不得吃的壓縮餅干。資料里說,張營長在嘉定保衛(wèi)戰(zhàn)中“壯烈殉國”,原來,他就死在了這里。
泥塘的邊緣,是一段被炸毀的公路,路面上布滿了彈坑,最深的彈坑里積滿了血,像一口口紅色的棺材。公路旁的電線桿倒了一片,上面還纏著幾具尸體——他們大概是想順著電線爬過去,卻被日軍的機槍掃中,尸體掛在上面,隨風搖晃,像幾個詭異的稻草人。
其中一具尸體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鐵皮盒子,凌越走過去,用刺刀挑開盒子——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碎花布衫的女人,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笑得眉眼彎彎。照片的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字:“俺妻翠蘭,兒狗剩,等俺回家?!?/p>
字跡被血水浸透了,暈開了一片模糊的痕跡。
凌越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喘不過氣。他想起圖書館里的記載:淞滬會戰(zhàn)中,國民黨軍隊的士兵,大多是來自全國各地的農(nóng)民、工人、學生,他們中,有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戰(zhàn),只知道“鬼子來了,要保家衛(wèi)國”。他們帶著對家人的思念,扛著簡陋的武器,沖向裝備精良的日軍,像一片片飛蛾,撲向熊熊燃燒的火焰。
而現(xiàn)在,他們的思念,他們的生命,都化作了這片土地上的一抔黃土,一灘血水。
“連長……你看那邊……”陳小五的聲音帶著哭腔,指著公路盡頭的那條河。
那是一條貫穿嘉定城的小河,原本應該是清澈見底的,此刻卻變成了一條濃稠的血河。河水是暗紅色的,上面漂浮著無數(shù)具尸體,國軍的,日軍的,還有一些穿著百姓衣服的尸體,大概是沒來得及逃走的嘉定百姓。
尸體層層疊疊,幾乎堵塞了河道,水流緩慢得像凝固的血,每流動一寸,都帶著無數(shù)細碎的尸塊和破爛的衣物。河岸邊的泥土,被血浸透了,變成了黏糊糊的黑紅色,踩上去“噗嗤”作響,像踩在腐爛的內(nèi)臟上。
幾個國軍士兵的尸體,被水流沖到了岸邊,他們的手還互相拉著,像是在最后一刻,還想互相支撐著站起來。其中一個士兵的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玉米餅,餅上沾滿了血和泥,已經(jīng)硬得像石頭。
河面上,漂浮著一頂M35鋼盔,盔檐上的德式鋼印清晰可見,那是德械師的標志。鋼盔里,灌滿了血,一只烏鴉俯沖下來,用尖利的爪子抓住鋼盔,猛地往上一提,鋼盔翻了過來,里面的血潑灑出來,濺在水面上,染紅了一大片。
“這……這河……”那個戴金絲眼鏡的參謀,終于忍不住,扶著電線桿吐了起來,吐出來的只有酸水,“太慘了……簡直是人間地獄……”
地獄?凌越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地獄”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這片土地的慘烈。
尸山血海,慘不忍睹,慘絕人寰,血流成河,尸橫遍野,骨肉分離,肝腦涂地,哀鴻遍野……所有他能想到的、形容慘烈的成語,放在這里,都顯得蒼白無力。
這里沒有成語,只有最原始、最赤裸的死亡。
斷臂、殘肢、碎骨、腦漿、內(nèi)臟、凝固的血、腐爛的肉……這些東西堆積在一起,構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畫面??諝庵袕浡?,除了腐臭味,還有一股濃烈的硝煙味,那是炮彈和炸藥燃燒后的味道,混合著血腥,形成一種獨特的、屬于死亡的氣息。
凌越的目光掃過戰(zhàn)場的每一個角落——
左邊的高地上,原本應該是重機槍陣地,此刻卻只剩下幾挺被炸毀的九二式重機槍,槍管扭曲成了麻花狀,機槍旁邊,堆著至少三十具國軍尸體,他們的胸口都有一個巨大的彈孔,顯然是被日軍的坦克炮擊中的。
右邊的戰(zhàn)壕里,發(fā)生過激烈的白刃戰(zhàn)——地上散落著無數(shù)把斷裂的刺刀,有的刺刀還插在對方的尸體里,國軍的刺刀捅穿了日軍的胸膛,日軍的刺刀則劃破了國軍的喉嚨。尸體的姿勢扭曲而猙獰,有的互相抱著,有的互相踩著,有的甚至還保持著揮刀的動作,仿佛死亡只是一瞬間的凝固。
遠處的村莊,早已被燒成了一片焦土,只剩下幾堵斷墻,墻面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有的地方還殘留著幾縷燒焦的頭發(fā)。斷墻下,堆著十幾具百姓的尸體,他們大概是躲在屋里,卻被日軍的燃燒彈活活燒死,尸體焦黑一片,和斷墻融為一體,分不清哪里是墻,哪里是人。
最讓凌越心頭發(fā)顫的,是陣地中央的那片開闊地。那里,沒有明顯的戰(zhàn)斗痕跡,卻整整齊齊地躺著至少兩百具國軍尸體,他們的姿勢都是一樣的——跪在地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后,后腦上有一個清晰的彈孔。
他們的前面,插著一塊木牌,上面用日軍的刺刀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漢字:“支那人,不降者,死?!?/p>
凌越認得他們的軍裝——那是67師的補充兵,大多是剛從后方拉來的壯丁,甚至還沒來得及接受系統(tǒng)的訓練,就被推上了戰(zhàn)場。他們大概是被俘了,然后被日軍集體屠殺在這里。
一個年輕的補充兵,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臉上還帶著稚氣,他的嘴里,死死咬著一塊日軍的軍布,布上印著的太陽旗圖案,被他的牙齒咬得粉碎。他的眼睛瞪得滾圓,仿佛還在無聲地嘶吼。
“畜生!”李大海突然嘶吼著,舉起那把日軍指揮刀,朝著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劈下去!“咔嚓”一聲,石頭被劈成了兩半,刀刃上濺起火星,李大海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凌越?jīng)]有阻止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那片開闊地。他想起了那些監(jiān)軍的槍口,想起了蔡劍鳴的固執(zhí),想起了那些被拉壯丁的農(nóng)民……他們或許懦弱過,或許害怕過,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們沒有跪下——至少,他們的靈魂沒有跪下。
“連長……”陳小五走到凌越身邊,指著遠處的日軍陣地,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希望,“日軍好像……撤了?”
凌越抬頭望去,只見日軍的陣地一片狼藉,帳篷被燒毀了,彈藥箱翻倒在地,散落的炮彈和子彈殼遍地都是。幾個日軍的重炮被炸毀了,炮管指向天空,像幾根折斷的筷子。
顯然,日軍在這里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后便繼續(xù)往前追擊了——他們大概是追著67師的殘部,往南去了。而嘉定城,這座曾經(jīng)繁華的城鎮(zhèn),這片灑滿了鮮血的陣地,就這樣被遺棄了,只剩下滿地的尸體,和盤旋的烏鴉。
他粗略地數(shù)了數(shù)——國軍的尸體,遍布在陣地的每一個角落,戰(zhàn)壕里,稻田里,公路旁,河水里,粗略估計,至少有兩千具!他們穿著不同的軍裝,有的是德械師的灰布制服,有的是地方部隊的土黃色軍裝,甚至還有幾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人,大概是自發(fā)參軍的學生。
日軍的尸體,相對集中一些,大概有八百多具,大多倒在國軍的陣地前,或是和國軍的尸體糾纏在一起。看得出來,他們?yōu)榱斯ハ逻@片陣地,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每前進一步,都踩著同伴和敵人的尸體。
兩千對八百。
這不是一場戰(zhàn)斗,是一場屠殺。
凌越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圖書館里的那句話:“一寸山河一寸血?!?/p>
他以前不懂這句話的重量,此刻,他懂了。
那不是一個抽象的比喻,是實實在在的血,是兩千個年輕的生命,是兩千個破碎的家庭,是兩千縷消散在這片土地上的魂靈。他們的血,浸透了嘉定的每一寸土地,染紅了每一條河流,甚至連空氣里,都彌漫著他們的血氣,濃得化不開。
“噗通?!?/p>
一聲悶響,打斷了凌越的思緒。他睜開眼,只見那個來自師部的通信兵,“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朝著那些尸體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額頭磕在地上的血泥里,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弟兄們……對不住了……”通信兵的聲音哽咽著,眼淚混合著血泥,淌滿了臉頰,“我們來晚了……來晚了啊……”
像是一道開關被打開,三百人的殘軍,此刻都動了。
他們默默地摘下了頭上的鋼盔,舉在手里,對著這片尸山血海,深深地鞠躬。
沒有口號,沒有哭聲,只有一片死寂。
陽光刺眼得很,照在地上的血水上,反射出一種慘白的光,晃得人睜不開眼。風從陣地的上空吹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發(fā)出嗚嗚的響聲,像是兩千個亡魂在低聲哭泣,又像是在無聲地控訴。
凌越也摘下了鋼盔,舉在手里。M35鋼盔的內(nèi)襯,早已被他的血和汗浸透,此刻貼在臉上,帶著一種滾燙的溫度。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尸體,那些模糊的面孔,那些猙獰的姿勢,心中翻涌著無數(shù)種情緒——憤怒,悲傷,無力,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他想起蔡劍鳴的囑托:“活下去?!?/p>
他想起那些士兵臨死前的眼神,那些照片上的笑容,那些簡單的愿望——“回家”,“見妻兒”,“吃一口熱飯”。
他想起穿越前的那個圖書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他悠閑地翻看著《淞滬會戰(zhàn)紀實》,那時的他,怎么也無法想象,書本上冰冷的數(shù)字背后,是如此慘烈、如此觸目驚心的畫面。
兩千人。
這不是一個冰冷的統(tǒng)計數(shù)字,是兩千個鮮活的生命,是兩千個曾經(jīng)有過夢想和牽掛的人。他們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倒在了這片土地上,沒有墓碑,沒有記載,甚至連名字,都可能被遺忘在歷史的塵埃里。
而他們的犧牲,換來的,只是一座被遺棄的空城,一片被血浸透的廢墟。
凌越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窒息。他想嘶吼,想咆哮,想質(zhì)問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但最終,他只是緊緊地咬著牙,將所有的情緒,都咽回了肚子里。
因為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師長已經(jīng)撤軍了,日軍繼續(xù)往前追擊了,這片陣地,已經(jīng)成了一座空城。但他們不能停,他們必須繼續(xù)往南走,找到67師的主力,找到其他的幸存者,將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告訴更多的人。
告訴他們,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場血戰(zhàn)。
告訴他們,有兩千個弟兄,永遠地留在了這里。
告訴他們,這片土地,是用鮮血染紅的,每一寸,都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