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老城區(qū)，如同沉入墨池的朽木。月光吝嗇地灑在狹窄的巷道上，勾勒出兩側(cè)歪斜老屋的猙獰輪廓。
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垃圾的酸腐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陳舊紙張的氣息。
“遺忘書店”的招牌歪斜地掛在巷子深處，木質(zhì)門板油漆剝落，透出昏黃微弱的光線，像一只在黑暗中獨眼的怪物。
林默裹緊風(fēng)衣，推開沉重的木門，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呻吟。
店內(nèi)空間狹小逼仄，高聳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幾乎頂?shù)教旎ò?，上面堆滿了落滿灰塵、書脊模糊不清的舊書。
空氣凝滯，混合著紙張、油墨和歲月腐朽的復(fù)雜氣味。一盞孤零零的白熾燈泡懸在中央，光線昏黃搖曳，將無數(shù)書影投射在墻上，如同晃動的鬼魅。
一個身影背對著門口，站在書架深處。她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正是地鐵上那個異瞳女孩——蘇黎。
“你來了?！碧K黎沒有回頭，聲音輕得像嘆息，在寂靜的書店里卻異常清晰。她伸出手，指尖拂過一排泛黃的書脊，
“這里……是‘容器’的避風(fēng)港之一。觀測者的信號，會被這些舊書形成的特殊磁場干擾?！?/p>
林默走到她身后幾步遠停下，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你說你是3號樣本？審判序列？”
蘇黎緩緩轉(zhuǎn)過身?；椟S的燈光下，她那雙異色瞳孔——琥珀與冰藍——流轉(zhuǎn)著奇異的光澤，仿佛能穿透人心。
“代號‘靈瞳’?！彼⑽㈩h首，
“和你一樣，被‘禿鷲’選中，植入‘審判之種’，成為他們測試‘序列’的實驗品?！?/p>
“審判之種？”林默皺眉，
“不是意外？”
“意外？”蘇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公園那道精準劈中你的閃電？還是你以為覺醒時涌入你腦海的、那些陌生受害者的痛苦記憶洪流？都是精心設(shè)計的‘激活程序’。”她抬起手，指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審判之種’就埋在這里。它需要特定的‘情緒共振’——極致的憤怒、絕望、保護欲——才能被激活。你那天接觸的那個女孩葉小雨，她的絕望就是你的‘引信’?！?/p>
林默的心沉入谷底。葉小雨……原來連她的痛苦，都被利用了？
“韓明遠……觀測者7號……”林默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他在我體內(nèi)植入了什么？‘活性催化劑’？”
“一種納米級的神經(jīng)誘導(dǎo)劑?！碧K黎的眼神變得銳利，
“通過你辦公室那些監(jiān)控設(shè)備釋放。它能放大審判之觸釋放后的‘副作用’，扭曲你的情緒，讓你變得更具攻擊性、更渴望懲戒、更容易失控……甚至……”她的目光落在林默的雙手上，
“……誘導(dǎo)異能發(fā)生不可控的‘進化’或‘變異’。比如，你抓破桌角的力量?！?/p>
林默下意識地握緊了拳，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那焦黑的凹痕，是她失控的證明。
“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林默追問，“只是為了測試異能的威力？”
“不?！碧K黎搖頭，異色瞳孔在昏暗中閃爍著幽光，
“他們在尋找‘完美容器’?！彼呓徊?，聲音壓得更低，
“審判序列，只是‘靈樞計劃’的冰山一角?！d鷲’真正想要的，是能夠承載‘源質(zhì)’的容器！一種……足以扭曲現(xiàn)實、重塑規(guī)則的終極力量！審判之觸，只是用來篩選和‘打磨’容器的工具！他們需要容器足夠強大，足夠穩(wěn)定，但也需要它……足夠‘活躍’，足夠‘饑餓’！這樣才能在最終‘灌注’時，承受住‘源質(zhì)’的沖擊！”
扭曲現(xiàn)實？重塑規(guī)則？林默倒吸一口冷氣。這遠比她想象的更加瘋狂！
“韓明遠頻繁接觸的那個護士秦月……”林默想起陳薇的情報，“她的眼睛……”
“2號樣本，‘蝕心’。”蘇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的異能是精神污染和操控。被‘活性催化劑’過度刺激后……失控了。她的眼睛變成了暗金色，再也無法恢復(fù)?，F(xiàn)在……她成了‘禿鷲’的‘清道夫’，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殺戮機器?！彼聪蛄帜?，
“觀測者7號在你身上加大了劑量。他想復(fù)制秦月的‘成功’，或者……讓你成為下一個‘蝕心’。”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林默的心臟！失控？成為殺戮機器？這就是她的未來？！
“怎么對抗它？”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怎么清除‘催化劑’？”
“很難?！碧K黎搖頭，
“納米機器人已經(jīng)融入你的神經(jīng)突觸。但……并非完全無法抑制。”她指向書店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著幾本厚厚的、封面沒有任何文字的黑色硬皮書，
“這些書里，藏著一些……‘前輩’留下的筆記。關(guān)于如何用意志力構(gòu)筑精神屏障，對抗‘催化劑’的侵蝕。還有……關(guān)于‘禿鷲’內(nèi)部結(jié)構(gòu)、‘靈樞計劃’核心的一些碎片信息。”
林默的目光投向那些黑皮書，如同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我們不是唯一的反抗者。”蘇黎的聲音帶著一絲力量，
“還有其他‘容器’，在覺醒后選擇了反抗。只是……力量分散，信息隔絕。我們需要聯(lián)合起來?！?/p>
就在這時！
“嗡——！”
林默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不是來電，而是陳薇設(shè)定的最高級別警報！屏幕上彈出血紅的文字：
「警告！韓明遠車輛正高速駛向老城區(qū)！預(yù)計5分鐘后抵達！」
林默和蘇黎的臉色同時一變！
“他發(fā)現(xiàn)了！”蘇黎眼神一凜，
“快走！從后門！”
兩人迅速沖向書店深處。蘇黎熟練地推開一個偽裝成書架的暗門，露出一條狹窄漆黑的通道。潮濕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拿著這個！”蘇黎飛快地將一個沉甸甸的U盤塞進林默手里，
“里面是‘靈樞計劃’的部分加密檔案和對抗筆記的掃描件！還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快走！”
林默接過U盤，觸手冰涼?！澳隳?？”
“我有我的辦法引開他！”蘇黎的異色瞳孔在黑暗中閃爍，
“記??！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觀測者！”
她猛地將林默推進通道，反手關(guān)上暗門！沉重的書架滑回原位，隔絕了光線和聲音。
林默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通道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腳下是濕滑的石階，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鐵銹味。她摸索著墻壁，跌跌撞撞地向下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透來一絲微光。林默加快腳步，推開一扇虛掩的鐵柵欄門，一股冷風(fēng)夾雜著河水的腥氣撲面而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廢棄的地下河堤上，渾濁的河水在腳下緩緩流淌，遠處是城市朦朧的燈火。
暫時安全了。
林默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韓明遠的逼近、蘇黎的警告、‘蝕心’秦月的下場……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她的心頭。
她攤開手掌，看著那枚冰冷的U盤。這是希望，也是燙手山芋。
她拿出手機，想聯(lián)系陳薇。屏幕亮起，卻顯示無信號。這鬼地方屏蔽了信號。
就在這時——
“嗡……嗡……”
手機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來！沒有來電顯示，沒有號碼！屏幕上只有一個不斷閃爍的、冰冷的白色數(shù)字：7！
緊接著，一行血紅的文字如同詛咒般浮現(xiàn)：
“容器7號?；钚源呋瘎┓逯挡▌?。觀測記錄：失控傾向顯著。建議：立即執(zhí)行‘凈化協(xié)議’。”
文字下方，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由無數(shù)細密代碼構(gòu)成的、冰冷銳利的禿鷲側(cè)影！
林默的心臟驟然停止跳動！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鋼針，瞬間穿透了她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