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醫(yī)院側門的臺階上,林深右腳鞋墊滲出的血已經(jīng)干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他沒回頭,也沒再看透析室的方向,只是把懷里的骨灰盒抱得更緊了些。盒面有道裂痕,
是從臺階磕碰時留下的,邊緣蹭著灰,和他袖口的泡面湯漬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塵哪是污。
街對面,城市大屏正播放蘇明薇的影像。她站在慈善發(fā)布會的講臺上,
聲音通過廣場喇叭傳過來:“慈善不是施舍,是責任?!辩R頭推近她的眼睛,冷靜、無波。
林深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燈,人群從他身邊流過,有人駐足觀看,有人拍照,
沒人看他懷里的盒子,
也沒人注意到盒角那一抹暗紅的指印——那是他昨夜按在同意書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擦。
綠燈亮起。他邁步,左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箍著骨灰盒的邊沿。
胃部的痛像一根鐵絲在體內緩慢抽動,他沒去摸藥。工裝內袋只剩一個空藥盒,
底面印著P-27。他把它捏成團,塞進骨灰盒的縫隙里,動作很輕,
像在安放一件不該存在的證物。霧還沒散盡,空氣潮濕,骨灰盒的木質紋理吸了水汽,
變得沉悶。他走過三個街區(qū),鞋底的血漬在地磚上留下斷續(xù)的印痕。一輛公交車靠站,
車門打開,乘客涌出,沒人讓路。他側身避開,左耳垂的舊疤突然發(fā)燙,
像被什么記憶咬了一口。他沒停,繼續(xù)往前。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剎車聲。尖銳、急促,
從醫(yī)院方向傳來。緊接著是救護車的鳴笛,由遠及近,刺破清晨的安靜。他猛地轉身,
看見那輛白車沖進急診通道,車門上“腎科急診”四個字一閃而過。他沒動,
心跳卻像被什么拽住,往下沉。他抱緊骨灰盒,逆著車流沖向醫(yī)院側門。
奔跑時左臂始終護著盒體,右手插進工裝內袋。鋼筆斷口還在,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
他用指尖碰了碰筆尖,又松開。沒有握緊,也沒有拔出來。這把筆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用途。
臺階前,他腳步一頓。骨灰盒邊緣磕在水泥階上,發(fā)出悶響。盒蓋松了一瞬,一縷灰燼飄出,
落在他右袖口的污漬上,沾住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沒拍,也沒擦?;液蜏珴n混在一起,
像某種無法剝離的痕跡。急診室門口,護士站亮著燈。他走過去,把身份證遞進去。
“我想看我妹妹?!弊o士抬頭,眼神遲疑?!傲痔?,昨晚在準備室?!薄凹覍贈]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