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燼神情一頓:“沈星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心中一片苦澀。明明三年前,
是他遣了李策來,親手廢了我的手筋腳筋,更不許醫(yī)治。我因此在幽燕臺毫無反抗之力,
任人凌辱成了娼妓。久而久之,我這雙手便徹底廢了,與斷了無異??涩F(xiàn)在,
他卻像全然不知情一般,問我是什么意思。我剛想開口,卻被沈星河打斷了?!皩④?,
吉時已到?!笔挓o燼沒有再追問,只皺眉看了我一眼?!澳潜汩_始吧?!彪S著營中號角長鳴,
蕭無燼拿起那柄短匕,沒有絲毫猶豫,一刀刺進了我的心口。猩紅的血液,
順著刀鋒緩緩流出。我痛得渾身痙攣,卻還是強撐著看了一眼。忍不住嘲諷地想,
所謂問星者的星辰之血,與凡人之血,看上去也并無不同。隨著血液的流失,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唯有劇痛在提醒我尚還活著。半夢半醒間,沈星河果然如他所言,
上前勸阻。“將軍!凡人之軀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星辰之力,一半血已是極限了!
”我感覺不到蕭無燼的反應,只知道那刀被抽了出去,之后便徹底昏死過去。再次清醒時,
我像一袋垃圾般被扔在帳外的角落里,心口處的傷口血肉模糊,所幸已經(jīng)止血。
四周空無一人,我愣了愣,隨即堅定地朝著大營之外爬去。在這最后的七日,
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北境大營戒備森嚴,可在幽燕臺的三年,讓我對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加上腳筋已廢,雙腿無力,我爬了許久,才隱隱看到營地的柵欄門。
或許是為了慶祝林云舒即將“痊愈”,一路上竟連個巡邏的哨兵都未見到。
這也恰恰方便了我。身體早已被連日的折磨耗盡了所有力氣,但我還是咬著牙,
拖著殘破的身軀向前。只有幾步之遙了,只要再堅持片刻……可命運,終究沒有眷顧我。
蕭無燼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我面前,滿臉猙獰地扼住我的喉嚨?!澳阆肴ツ??”“沈星落,
你想畏罪潛逃,沒那么容易!”“告訴我,你在你的血里動了什么手腳?
為什么云舒換血之后會昏迷不醒!”第五章預言成真我眼角溢出不甘的淚,
徒勞地抓撓著他的手?!拔也恢馈鞘俏疑眢w里的血,我如何能動得了手腳!
”蕭無燼惱怒地低吼?!罢l知道你這個毒婦心里在盤算什么!
”“當初你為了趕走她不惜捏造預言,現(xiàn)在為了害她,又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來的!”是了,
他永遠、永遠都不會相信我。我心如死灰地閉上眼,放棄了掙扎。蕭無燼反倒一愣,
咬牙將我扔在地上。“你做出這副可憐的模樣給誰看!”“我現(xiàn)在不殺你,
但若是云舒一直醒不過來,我便要你給她陪葬!”他將我?guī)Я嘶厝ァ_@次沒有再關入冰牢,
反倒是將我鎖在了他的帥帳之內,寸步不離。稍有不悅,便動輒打罵羞辱。他是定國大將軍,
是這北境的天。即便有將士認出我,也不敢多言半句。更有甚者對當年的事深信不疑,
看我的眼神里滿是鄙夷與厭惡??晌乙呀?jīng)不在意了。我麻木地等待著,
等待著那亡國之日的到來。我也被他拖著去看過昏迷不醒的林云舒,只一眼,
我便看出那不過是一具用秘術捏造的空殼。林云舒本人,早已金蟬脫殼。我不明白,
為何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蕭無燼會看不出來。直到災禍降臨的前一日,
連那副捏造的軀殼也徹底消失不見。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床榻,
像是在嘲笑著整個大周軍隊的無能。我以為這次,蕭無燼總該察覺到不對勁??伤D過頭,
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一切推到我身上?!澳惆言剖娌氐侥睦锶チ?!
”“整個大營就你容不下她,除了是你暗中搞鬼,還能有誰!”我無力地辯解?!拔覜]有。
還是說將軍覺得,在這守衛(wèi)森嚴的帥帳,憑現(xiàn)在的我,能悄無聲息地將人帶走?
”蕭無燼冷哼一聲:“誰知道你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陰詭手段!”我無話可說,
不再做愚蠢的自證,半晌,低低開口?!昂芸?,你便會再見到她?!敝皇悄菚r,
希望你還能如此刻這般,迫切地想要與她相見。蕭無燼聽到這句話,果然被激怒。
“果然是你!”“沈星落,你如此歹毒,真不知我父親當年是如何選你做問星者的!
”“今日,我便要代你沈家列祖列宗,好好教訓你!”他滿臉怒意,
將我用繩索吊在帳梁之上,抽出馬鞭,肆意地抽打在我身上。我被打得慘叫連連,
神志不清間,有親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皩④?!找到林姑娘了!”蕭無燼瞬間停下動作,
急切地追問:“她在何處!”來人面色慘白,聲音發(fā)顫:“在……在雁門關,關外。
”“并且,與北狄可汗的王帳在一起?!笨諝舛溉话察o下來。只差一日,
便是我當初預言的最后期限。蕭無燼一直不信??涩F(xiàn)在,林云舒離奇失蹤。再出現(xiàn)時,
卻已經(jīng)到了敵國的陣營之中。蕭無燼愣在原地許久,才緩緩看向被他抽得體無完膚的我。
我睜開被血糊住的雙眼,平靜地開口:“將軍現(xiàn)在,相信我的預言了嗎?”他沒說話,
狼狽地避開了我的視線。興許是還心存一絲幻想,他帶著我,策馬趕到了雁門關的城樓之上。
關外,北狄大軍黑壓壓一片,兵臨城下。而在敵軍陣前,林云舒身披華麗的狐裘,
依偎在北狄可汗身旁,再沒了當初溫婉柔弱的模樣,額上用朱砂繪著一朵妖艷的圖騰。
她臉上掛著譏笑,看著城樓上臉色鐵青的蕭無燼?!按笾艿膽?zhàn)神也不過如此,
我不過用了些不入流的媚術,就讓你對我言聽計從,死心塌地?!笔挓o燼被氣得渾身發(fā)抖,
低聲怒吼。“你到底是什么人!”林云舒轉了轉眼珠,目光落在我身上。
“問星者大人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我是來覆滅你大周的災星啊?!薄半y道你真以為,
我喜歡你才會留在你身邊?”“我可是北狄的公主,
怎么會愛上你這種自以為是、即將亡國的蠢貨!
”第六章碎裂的星辰林云舒毫不留情的一番話,說得蕭無燼臉色忽青忽白。
我淡淡開口:“所以你接近將軍,又設計奪我星辰之血,
只是為了用它來破解雁門關的護國大陣,引北狄入關?
”林云舒笑得明媚:“可惜你這偌大的大周,竟只有你一個明白人,
否則我的計劃怎會如此順利?!薄把汩T關下這道大陣,封印著我族先祖的狼魂,
有了你的星辰之血,大陣一破,我北狄鐵騎便再無阻礙!”“大陣徹底瓦解之日,
便是你們的死期!”事已至此,終于真相大白。蕭無燼臉色慘白如紙,帶著我回了中軍大帳。
“星落,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薄拔也坏恍拍愕脑挘?/p>
還聽信了敵國妖女的讒言……”時隔三年,他再次像從前那樣,喚我的名字。我卻置若未聞。
有了星辰之血侵蝕陣眼,要不了多久,大陣便會徹底崩壞。而這些年,
恐怕林云舒早已將大周的軍防部署摸得一清二楚,雁門關淪陷是遲早的事。再之后,
便是京師,是整個天下。蕭無燼蹲在我身前,哀求道:“星落,你看看我。
”“如今國難當頭,你身為問星者,難道要坐視不管嗎?”我慢慢抬頭,因這可笑的話,
露出一抹諷刺的笑?!皩④娔皇峭?,我早就不是什么問星者了?!薄斑@句話,
不是你親口說的嗎?”蕭無燼神情一黯:“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
”“可我也是中了那妖女的媚術才會如此,星落,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沒說話,
只嘲弄地看著他。林云舒說得沒錯,他身為大周戰(zhàn)神,卻被不入流的媚術迷惑。
不配為將帥的人,是他。蕭無燼被我看得羞愧難當,半晌才低低開口:“星落,我已知錯。
”“可如今局面,唯有靠你重開星盤,推演一線生機,你便再卜一卦,
就當是為了這關內的百萬軍民,如何?”他抓起我的手,激動道:“只要你這雙手還在,
我們便能依靠星盤逆轉乾坤……”可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目光怔怔地落在我那雙手上。
那雙手軟綿綿地垂著,已是同廢了無異?!霸趺磿@樣?”他不可置信地抬頭,身形顫抖著,
像是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平靜地開口:“在今日之前,
這雙手或許還能拿起一兩枚棋子。”“但在剛才,被你吊在梁上用馬鞭抽打之后,
這雙手便已經(jīng)徹底斷了?!笔挓o燼神色僵硬,顯然是記了起來。
“是因為我……我今日將你吊在了帳梁之上?”我沒說話,也沒否認。本就脆弱不堪的雙手,
又如何經(jīng)得起那樣的摧殘。蕭無燼卻仍是無法接受,瘋狂地搖著頭?!霸趺磿?/p>
就因為這個……就因為這個我便毀了你的手?”我笑了笑:“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
”“當然不僅僅因為這個,還因為將軍三年前,命李策挑斷了我的手筋腳筋,
才將我扔進幽燕臺啊?!笔挓o燼愣住,隨即激動地大吼?!拔覜]有!”“星落,
我怎會下那樣的命令!”“我只是讓你去吃些苦頭,幽燕臺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