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說出“我們一起”那四個字時,我和荊辭之間的關(guān)系,徹底被打敗了。不再是雇主與保鏢,不再是利用與被利用,也不再是隔著血海深仇的對立方。我們成了真正的、唯一的、可以交付后背的同謀。
那道隔在我們之間的冰墻,因為這場淋漓的真相,轟然倒塌。
“直接去殺他,是下策?!蔽依拢瑥?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裴滄海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硬盤失竊,裴家老宅現(xiàn)在就是龍?zhí)痘⒀?。我們這么去,是自投羅網(wǎng)?!?/p>
荊辭沉默了。她不是不想承認(rèn),而是仇恨已經(jīng)讓她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冷靜。
“那怎么辦?”她看著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絲茫然。這是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像個迷路的孩子。
“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能讓他自取滅亡的計劃?!蔽业拇竽X飛速運轉(zhuǎn)起來,“我們需要一個局,把他引出來,引到一個我們說了算的地方?!?/p>
“他不會上當(dāng)?shù)??!?/p>
“他會的?!蔽铱粗凵窭镩W著算計的光芒,“因為,我們手里有他最想要,也最害怕的東西?!?/p>
我指了指那塊硬盤。
“這份新能源技術(shù)的資料,是他用來和軍火商交易的籌碼?,F(xiàn)在東西在我們手上,他比我們還急?!?/p>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開始布局。
我主動“出現(xiàn)”在了公眾視野里。我約了幾個嫩模,包下了最豪華的游艇出海,拍下各種聲色犬馬的照片,故意讓人發(fā)到網(wǎng)上。我要讓裴滄海以為,我還是那個扶不起的阿斗,沉浸在拿到證據(jù)的沾沾自喜中,對他毫無防備。
而荊辭,則利用她神秘的渠道,聯(lián)系上了那個代號“清道夫”的殺手組織。
她用的是一種特殊的暗網(wǎng)通訊方式。
“A級技術(shù)資料,換裴滄海的命。以及,三年前‘荊開誠’任務(wù)的所有原始檔案?!彼l(fā)出了這條信息。
這步棋,走得極其兇險。我們在和魔鬼做交易。
“清道夫”很快回復(fù)了,只有一個詞:“地點?!?/p>
“他們在懷疑我們?!鼻G辭說,“他們想通過交易地點,來判斷我們的虛實。”
“那就給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地點?!蔽依湫χf,“城郊,廢棄的第七鋼鐵廠。那里地形復(fù)雜,易于埋伏,也易于撤離。是黑吃黑的最佳場所。”
我們把地點發(fā)了過去。
同時,我用一個加密電話,打給了裴滄海。
“叔叔,好久不見?!蔽矣米钔媸啦还У恼Z氣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傳來裴滄海陰冷的聲音:“阿燼,你膽子不小啊。”
“膽子不大,怎么跟叔叔您玩呢?我手里有點東西,不知道您感不感興趣。一份關(guān)于新能源的,還有一份,關(guān)于‘清道夫’的?!?/p>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蔽倚α耍拔抑幌?,把這些東西,公之于眾。我想看看,鼎盛的股價,能不能扛得住。也想看看,您的那些‘合作伙伴’,會不會來找您‘聊天’?!?/p>
“你在威脅我?”他的聲音里,帶上了殺意。
“不,我是在邀請您。后天晚上,城郊第七鋼鐵廠,我把硬盤給你。從此,我們兩不相欠?!?/p>
“我怎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因為,我已經(jīng)把硬盤的部分內(nèi)容,發(fā)給了幾家國外的媒體。如果我出事,他們會立刻曝光。到時候,我們一起完蛋?!?/p>
我掛了電話,手心全是汗。我在賭,賭裴滄海的自負(fù)。他絕對不容許這份能毀掉他的資料,流落在外。他一定會來。
“你把他和‘清道夫’,約在了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荊辭看著我,眼神復(fù)雜。
“對?!蔽尹c頭,“我要讓他們,狗咬狗?!?/p>
“他們會殺了你?!?/p>
“不,”我看著她,“他們會先殺了彼此。因為,我會讓‘清道夫’相信,是裴滄海想黑掉他們的資料。也會讓裴滄海相信,‘清道夫’是來滅口的?!?/p>
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步都不能錯。
荊辭看著我,良久,她忽然說:“裴燼,你變了?!?/p>
“是嗎?”
“你以前……雖然也聰明,但都用在吃喝玩樂上?,F(xiàn)在的你,像一把磨利了的刀?!?/p>
我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因為,這把刀,終于找到了它的刀鞘?!?/p>
我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避開了我的眼神,臉頰上,卻泛起了一絲紅暈。
決戰(zhàn)前夜,我們誰都沒有睡。
我們坐在黑暗中,檢查著所有的裝備。
“怕嗎?”我忽然問。
“我不知道‘怕’字怎么寫?!彼卮鸬煤芸欤潦脴尮艿氖?,卻微微抖了一下。
“我怕?!蔽姨拱椎卣f,“我怕得要死。我怕我們都會死在那里?!?/p>
她停下了動作,轉(zhuǎn)頭看我。
“但我也知道,”我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今晚不去,我會怕一輩子?!?/p>
“荊辭,”我鼓起勇氣,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能活著出去。你……愿不愿意,忘了以前的一切,試著……像個普通女孩一樣生活?”
她的手,在我掌心猛地一顫。
她看著我,眼神里,是驚濤駭浪。有掙扎,有痛苦,有迷茫,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的渴望。
“我……”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你不用現(xiàn)在回答我?!蔽揖o了緊她的手,“等一切結(jié)束了,再告訴我答案?!?/p>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沉沉的夜色。
我知道,從雇主到同謀,我們之間,只隔著這一場即將到來的真相。
而從同謀,到能并肩走在陽光下的兩個人,我們之間,還隔著一場……生死未卜的血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