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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來的東西,終究是虛的。

沈清月的好運,像紙糊的房子。

一場風雨,就塌了。

太子妃林氏,出身頂級世家,端莊雍容,手段卻雷霆萬鈞。

沈清月憑著那份偷來的“鳳命”氣運和侯府的運作,初入東宮時確實得了太子幾分新鮮。

她得意忘形。

忘了自己根基淺薄。

忘了東宮從來不是她侯府的后花園。

她恃寵而驕。

幾次三番想壓太子妃一頭。

甚至愚蠢地在太子面前,暗示太子妃善妒不容人。

徹底踩了雷區(qū)。

太子蕭景珩,需要的是平衡,是溫順,不是蠢貨的挑釁。

太子妃林氏甚至無需親自出手。

只略施小計。

沈清月便落入了“詛咒太子妃腹中皇嗣”的陷阱。

證據(jù)“確鑿”。

人證物證,鐵板釘釘。

東宮震怒。

太子親自下令。

廢良娣位份。

打入冷宮。

終生幽禁。

旨意下來的那天。

整個沈清月住的“攬月閣”一片死寂。

丫鬟婆子們面如土色。

樹倒猢猻散。

沈清月呆坐在華麗的妝臺前。

面無人色。

她頭上還戴著那頂曾讓她無比得意的赤金鳳冠。

此刻卻沉重得像枷鎖。

映著她慘白的臉。

像個荒唐的笑話。

張嬤嬤早就不知去向。

其他下人忙著偷偷收拾細軟。

準備另謀出路。

沒人管她。

沈清月猛地跳起來。

像瘋了一樣撕扯頭上的鳳冠。

鑲嵌的珍珠寶石噼里啪啦滾落一地。

華貴的鳳鳥折斷翅膀。

扭曲變形。

[沈清月(歇斯底里)]:“不!不是我的錯!是有人害我!是太子妃!是她!太子殿下!殿下您聽我解釋?。 ?/p>

她沖到門口。

又被兩個面無表情的粗壯太監(jiān)狠狠推了回來。

摔倒在地。

狼狽不堪。

兩個小太監(jiān)面無表情地看向我。

[小太監(jiān)甲]:“你,阿丑是吧?上面有令,你是沈氏從娘家?guī)淼馁N身婢女,自然要跟著主子,同去冷宮‘伺候’?!?/p>

同去冷宮?

我垂首站著。

沒有任何意外。

甚至。

心底涌起一絲扭曲的快意。

看啊,沈清月。

你搶來的“鳳命”,連三年都沒撐到。

冷宮。

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至于我?

我抬眼,看了一眼地上那個瘋狂哭嚎、狀若瘋婦的女人。

嘴角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

地獄嗎?

我早已身在其中。

正好。

拉你一起。

冷宮。

名副其實。

偏僻得像是被整個皇宮遺忘的角落。

破敗的宮墻。

爬滿了枯死的藤蔓。

寒風在斷壁殘垣間呼嘯。

發(fā)出嗚咽般的怪聲。

殿門歪斜。

窗紙破了大洞。

殿內(nèi)陰暗潮濕。

散發(fā)著濃重的霉味和塵土氣。

除了一張吱呀作響的破板床。

一張缺了腿用石頭墊著的桌子。

再無他物。

押送我們的太監(jiān)一走。

沈清月就癱軟在地。

看著這地獄般的景象。

她終于徹底崩潰。

[沈清月(尖嚎)]:“不!我不要待在這里!放我出去!我是侯府嫡女!我是有鳳命的!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她撲到那扇搖搖欲墜的殿門前。

拼命捶打。

指甲在朽木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留下道道血痕。

門外落了沉重的銅鎖。

回應她的,只有呼嘯的寒風。

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宮墻內(nèi)的模糊更鼓聲。

提醒著她。

曾經(jīng)的榮華,已如隔世。

她捶累了。

喊啞了。

絕望地滑坐在地。

目光呆滯。

像個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我默默地走到角落。

那里堆著一些前任“住戶”留下的破爛。

我挑出幾塊勉強能用的、相對平整的碎瓦片。

用袖子擦掉上面的厚厚灰塵。

又走到那個破桌子旁。

找到一塊稍微尖銳些的小石頭。

沈清月終于注意到了我。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猛地撲過來。

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掐進我的肉里。

[沈清月(眼神狂亂)]:“阿丑!阿丑!你是我的人!你快想辦法!去找我母親!去找侯府!他們一定有辦法救我出去!對不對?!”

她的聲音嘶啞。

帶著哭腔和瘋狂的希冀。

我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曾經(jīng)精心保養(yǎng)、如今卻沾滿污垢的臉。

看著她眼中那搖搖欲墜的、可笑的期盼。

侯府?

王氏?

她們現(xiàn)在,只怕恨不得立刻撇清關系吧?

誰會救一顆徹底廢掉的棋子?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胳膊。

她的指甲在我手臂上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

我毫不在意。

走到墻角。

借著破窗外透進來的、最后一絲慘淡天光。

跪坐下來。

拿起那塊尖石頭。

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一下,一下。

用力地刻劃起來。

石片摩擦地面的聲音。

沙啞。

刺耳。

在死寂的冷宮里。

格外清晰。

沈清月被我無視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

[沈清月(尖叫)]:“賤婢!連你也敢看不起我?!我在跟你說話!你聾了嗎?!”

她沖過來。

想踢翻我手里的瓦片。

我側身避開。

她踉蹌了一下。

差點摔倒。

更加暴怒。

[沈清月]:“你在干什么?!你這下賤東西!刻什么鬼畫符!”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抬起頭。

看著她因為暴怒而扭曲的臉。

眼神平靜無波。

[沈寧(聲音干澀)]:“良娣想知道?”

我把那塊刻了字的瓦片。

往她面前推了推。

昏暗的光線下。

粗糙的瓦片表面。

深深淺淺地刻著七個字。

歪歪扭扭。

卻帶著一種觸目驚心的力道——

偷來的鳳命,燙手嗎?

沈清月的目光落在那些字上。

像被烙鐵燙到。

猛地縮了回去。

她臉上的暴怒瞬間凍結。

轉為一種極度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她死死地盯著我。

又看看地上的字。

嘴唇哆嗦著。

[沈清月(聲音顫抖)]:“你…你胡說什么?!什么偷…誰偷了?!”

她的眼神慌亂。

像被戳破了最隱秘的膿瘡。

我扯了扯嘴角。

臉頰上那道被她打出的舊傷疤。

似乎在隱隱作痛。

[沈寧]:“我胡說?”

我拿起那塊瓦片。

指尖拂過那冰冷的刻痕。

每一個筆畫。

都帶著無盡的恨意。

[沈寧(輕聲)]:“那道符水的味道,我記了三年。像爛泥里燒焦的紙錢?!?/p>

沈清月渾身一顫。

臉色煞白如鬼。

她踉蹌著后退。

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沈清月(色厲內(nèi)荏)]:“閉嘴!你瘋了!你這個瘋子!”

她不敢再看地上的字。

也不敢再看我。

像躲避瘟疫一樣。

轉身撲回那張破板床上。

用破舊的、散發(fā)著霉味的被子。

死死蒙住了頭。

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瑟瑟發(fā)抖。

不知是冷的。

還是怕的。

昏暗的冷宮里。

只剩下我。

和那塊刻著字的瓦片。

我把它放到墻角最隱蔽的地方。

然后。

拿起另一塊新的碎瓦片。

再次跪坐下來。

尖石頭抵上冰冷的地面。

沙…沙…沙…

一筆一劃。

重新刻下那七個字。

偷來的鳳命,燙手嗎?

刻完。

放好。

再拿起一塊新的。

周而復始。

沈清月縮在被子里。

那刻字的聲音。

像索命的魔咒。

一下下。

敲在她的骨髓里。

夜。

還很長。

冷宮的冬天。

格外難熬。

送來的吃食,是餿的。

水,是渾濁的。

炭火?

那是做夢。

我和沈清月,像兩條被遺忘的野狗。

在破敗的宮殿里茍延殘喘。

沈清月徹底垮了。

最初的瘋狂和恐懼過去后。

是死水般的絕望。

她整日蜷縮在破床上。

眼神空洞地望著漏風的屋頂。

不說話。

不動彈。

像個活死人。

只有我刻字時發(fā)出的沙沙聲。

會讓她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一下。

然后把自己縮得更緊。

偷來的富貴,如云煙散盡。

留下的,只有比死更冷的空殼。

她病了。

高燒不退。

在破床上痛苦地呻吟。

臉頰燒得通紅。

嘴唇干裂起皮。

[沈清月(囈語)]:“水…水…”

聲音微弱。

像瀕死的小貓。

我坐在冰冷的墻角。

手里拿著尖石。

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碎磚上刻字。

動作很穩(wěn)。

對她的呻吟,置若罔聞。

[沈清月(掙扎著)]:“阿丑…水…給我水…”

我刻完最后一筆。

把刻著“燙手嗎”三個字的磚塊。

輕輕放在墻角那一小堆刻好字的瓦片、碎石上。

那里已經(jīng)積了薄薄一層。

每一個字。

都是我對她們母女刻骨的詛咒。

我站起身。

走到破桌子旁。

拿起那個豁了口的破陶碗。

走到殿門口。

那里放著一個破木桶。

每天會有小太監(jiān)從門上的小洞塞點東西進來。

桶里結著一層薄冰。

下面是渾濁的冰水。

我用破碗敲碎薄冰。

舀起半碗渾濁的、帶著冰碴的水。

走到破床邊。

沈清月燒得迷迷糊糊。

看到水。

眼中迸發(fā)出強烈的渴望。

掙扎著想伸手。

我端著碗。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看著她曾經(jīng)高高在上、如今卻狼狽如泥的臉。

看著她眼中卑微的乞求。

[沈寧]:“想要?”

我的聲音很平靜。

沈清月拼命點頭。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我端著碗。

慢慢傾斜。

渾濁冰冷的水。

一點點淋在她滾燙的臉上。

流進她干裂的嘴里。

更多的是潑在她骯臟的頭發(fā)和衣襟上。

[沈清月(被冰水激得尖叫)]:“啊——!”

她像瀕死的魚一樣彈動起來。

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怨毒。

[沈清月(嘶喊)]:“賤人!你…你敢?!”

我看著她狼狽的樣子。

把空了的碗隨手丟在地上。

哐當一聲。

碎成幾片。

[沈寧]:“侯府嫡女?”

我彎下腰。

湊近她燒得通紅、沾滿污水的臉。

聲音輕得像耳語。

卻帶著冰冷的毒刺。

[沈寧]:“你忘了?我現(xiàn)在,叫阿丑。一個下賤的婢女?!?/p>

我直起身。

不再看她怨毒扭曲的表情。

走回墻角。

拿起那塊冰冷的尖石。

在冰冷的地面上。

重新刻下——

偷來的鳳命,燙手嗎?

沙…沙…沙…

沈清月蜷縮在濕冷的床上。

劇烈地咳嗽著。

咳得撕心裂肺。

怨恨的目光。

像毒箭一樣釘在我背上。

我背對著她。

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痛嗎?

這就對了。

這才只是開始。

你和你母親灌下的那碗符水。

我日日夜夜。

都在回味。

冷宮的日子,像一潭散發(fā)著惡臭的死水。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只有墻角那堆刻著字的瓦片碎石。

在無聲地累積。

記錄著仇恨的重量。

沈清月的病,時好時壞。

她徹底瘦脫了形。

眼窩深陷。

顴骨高聳。

曾經(jīng)精心養(yǎng)護的烏發(fā)變得干枯灰敗。

眼神渾濁。

充滿了怨毒和絕望。

她不再跟我說話。

只是用那雙死魚般的眼睛。

死死地盯著我。

盯著我刻字。

像一條潛伏在陰影里的毒蛇。

隨時想撲上來咬一口。

可惜。

她連撲過來的力氣都快沒了。

一個飄著小雪的黃昏。

冷宮那扇沉重的、幾乎銹死的門。

竟然被打開了。

刺耳的“嘎吱”聲。

打破了死寂。

寒風卷著雪沫灌進來。

凍得人一哆嗦。

我和沈清月都驚愕地看向門口。

幾個穿著體面的太監(jiān)。

簇擁著一個裹著厚厚狐裘的女子走了進來。

那女子身量嬌小。

腹部微微隆起。

顯然有了身孕。

她面容姣好。

眉眼間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尖刻和戾氣。

是趙良媛。

東宮新晉的寵妾。

據(jù)說出身不高。

但極其擅長鉆營奉承。

最近風頭正勁。

她嫌惡地用手帕捂著鼻子。

環(huán)視著這破敗骯臟的宮殿。

目光掃過角落里一堆堆垃圾。

掃過床上形銷骨立的沈清月。

最后落在我身上。

帶著審視和輕蔑。

[趙良媛(捏著嗓子)]:“喲,這就是昔日風光的沈姐姐?嘖嘖嘖,真是…可憐見的?!?/p>

她的聲音矯揉造作。

像摻了蜜的刀子。

沈清月看到來人。

眼中先是燃起一絲微弱的、可笑的希望。

聽到這嘲諷的話。

那點希望瞬間熄滅。

轉為更深的屈辱和怨毒。

她別過臉去。


更新時間:2025-08-10 15: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