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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古宅午夜啼聲 司馬上松 106948 字 2025-08-12 10: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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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蒙蒙亮,顧家老宅的寂靜就被一聲尖利的驚叫劃破。

“博古架動了!古董全亂了!”

庫房門口,下人福安癱坐在地,手指顫抖地指向室內(nèi),聲音里還帶著未散盡的睡意和徹骨的恐懼。他是負責看守庫房的雜役,今早按例來清掃,推開門就撞見了畢生難忘的景象——那座沉重如磐石的紫檀木博古架,竟像長了腳似的挪了位置,架上的古董摔得七零八落,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仆役們聞聲趕來擠在門口,沒人敢輕易踏入。有人剛要開口嘀咕,就被“讓讓”一聲清冷的女聲打斷。

婉娘提著裙擺穿過眾人,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庫房深處。她今日換了身月白色布裙,裙擺沾著些許草屑——是清晨在花園檢查地磚時蹭到的。聽到驚呼聲時,她正對著那尊百子傀儡的關(guān)節(jié)鎖扣出神,此刻眉峰擰成了疙瘩,顯然對這接踵而至的怪事起了疑心。指尖下意識攥緊了袖口,那里藏著半枚蘇家祖?zhèn)鞯挠衽?,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定了神。

庫房內(nèi)光線昏暗,唯一的窗欞被厚重的木窗遮了大半,只漏下幾縷光柱,看得見浮塵在光束里瘋狂舞動,像無數(shù)只不安分的飛蟲。婉娘站在門口停頓片刻,先看門窗:木門門閂完好無損,插銷牢牢嵌在鎖扣里,甚至能看到昨夜落的灰塵還積在插銷縫里;窗欞的縫隙窄小,別說成年人,就連剛會走路的孩童也鉆不進來。

“昨夜誰最后離開庫房?”她問,聲音在空蕩的庫房里蕩出回音。

福安慌忙回話:“是……是小的。亥時鎖門時還好好的,博古架明明貼著西墻,哪成想……”他話沒說完,就被地上的碎瓷片絆了個趔趄,若非旁人扶著,險些摔進碎片堆里。

婉娘沒再追問,緩步走向那座惹事的博古架。靴底踩在碎瓷上發(fā)出“咯吱”聲,每一步都像踩在緊繃的弦上。這架子足有丈余寬,分七層,此刻整體向東偏移了三尺有余,最底層的裙板幾乎要撞上對面的梨花木柜。地上的劃痕筆直清晰,像用尺子量過一般,絕非“隨意挪動”的模樣,倒像是被什么東西精準地推到了指定位置。

“這架子少說也有千斤重,”管家忠伯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臉色比眾人更難看,鬢角的白發(fā)都在發(fā)抖,“別說一個人,就是四個壯漢也未必推得動……除非是……”他沒敢說下去,但眼神里的恐懼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婉娘沒接話,蹲下身仔細打量架腳。指尖剛觸到紫檀木,就被一片翹起的木刺扎中,血珠瞬間冒了出來。她卻像沒察覺似的,避開那些鋒利的碎瓷,輕輕撫過木質(zhì)底面——觸手冰涼,木質(zhì)紋理致密,是上好的老料。當指尖滑到架腳內(nèi)側(cè)時,突然頓住。

“這里有東西?!?/p>

她示意旁人不要靠近,從發(fā)髻上拔下一根銅簪,順著木紋縫隙探進去。簪尖碰到了硬物,發(fā)出輕微的“?!甭?。婉娘瞇起眼,借著微弱的光線細看:架腳與地面接觸的位置,竟藏著一道寬約半寸的暗槽,槽口被打磨得極為光滑,不湊近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更奇怪的是,暗槽里嵌著的三個黃銅滑輪嶄新锃亮,與這布滿包漿的老舊紫檀木架格格不入,顯然是近期才被安裝上去的。

她用銅簪撥開暗槽里的積塵,幾星金屬光澤露了出來。輪軸上還沾著細碎的木屑,其中一片卡在輪齒間,顏色新鮮得像是剛從木頭上掉下來的。就在這時,一縷極淡的香氣鉆進鼻腔——是上好的玫瑰脂粉味,甜而不膩,帶著點獨特的杏仁回甘。

婉娘的心猛地一跳。這味道她昨晚剛聞過,就在陸景淵的袖口。當時他站在百子傀儡旁,她靠近檢查時,分明聞到過這縷香氣,只是那時以為是錯覺。

“這是什么?”福安湊過來想看清,被婉娘抬手攔住。

“別碰?!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木頭上的毛刺會傷手。”

實則她是怕旁人破壞了線索——暗槽內(nèi)側(cè)的木紋有被反復摩擦的痕跡,凹槽邊緣還殘留著極淡的金屬銹,與昨日檢查百子傀儡時,在關(guān)節(jié)鎖扣里發(fā)現(xiàn)的銹跡如出一轍。這絕非巧合,兩次詭異事件,用的竟是同一套機關(guān)手法。

婉娘站起身,目光掃過博古架的立柱。柱身雕刻著繁復的纏枝蓮紋,花紋深處藏著更細微的痕跡——是幾排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凹槽,像木匠做活時打的記號,卻排列得異常規(guī)整。她湊近了看,呼吸拂過立柱,灰塵簌簌落下,露出凹槽里的數(shù)字:“一、二、三……”

父親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蘇家的分步機關(guān),數(shù)字標記是命脈,每道凹槽對應一個節(jié)點,錯一步,機關(guān)就會徹底鎖死。這手法是蘇家獨傳,就連你外祖父當年想學,我都沒教?!?/p>

可這是顧家的博古架,怎么會有蘇家的機關(guān)標記?難道當年蘇家被抄時,有工匠被擄走了?還是說,陸景淵手里有蘇家的機關(guān)圖譜?

婉娘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轉(zhuǎn)而看向散落在地的古董碎片。青瓷瓶的瓶口摔得粉碎,釉色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一尊白玉觀音的手臂斷了,斷面平整,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撞斷的。最顯眼的是那柄摔碎的玉如意,淡綠色的玉質(zhì)溫潤,斷口處卻沾著些微灰黑色的粉末。

她用指尖蘸了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輕嗅。沒有異味,觸感細膩滑膩,搓捻時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正是石墨粉,用來潤滑機關(guān)軸承的專用品。百子傀儡的關(guān)節(jié)鎖扣里,也有這種粉末。

“婉娘姑娘,您看這……”忠伯的聲音帶著試探,手里的佛珠轉(zhuǎn)得飛快,“是不是該請個道士來念念經(jīng)?老夫人在世時說過,這庫房的位置犯了‘陰煞’,不宜久存古董……”

婉娘收回手,將指尖的石墨粉在裙擺上擦凈,語氣平淡:“不必?!?/p>

她轉(zhuǎn)身面對眾人,目光平靜無波:“這架子用了二十多年,木料早就干透了。昨夜下雨,空氣潮濕,木頭受潮膨脹,底部與地面摩擦受力不均,自然就挪了位置。”

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紫檀木最是致密,別說一夜潮氣,就是泡在水里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膨脹到自行移位。但下人們本就怕得厲害,見她言之鑿鑿,反倒松了口氣,紛紛附和:“原來如此,還是婉娘姑娘有見識!”“我說哪來的邪祟,竟是木頭鬧的!”

忠伯的眼神卻閃爍了一下,他盯著婉娘,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拱手:“那便有勞姑娘了。我這就讓人清理碎片,再請工匠來修修這架子?!?/p>

“不必急著修?!蓖衲锾肿柚?,“先把古董碎片收好,說不定還能復原。博古架也別動,等潮氣散了,或許自己就歸位了?!?/p>

她故意說得含糊,眼角余光卻瞥見博古架移位后露出的西墻——墻面是青灰色的磚墻,與其他三面墻并無不同,但墻角的磚石顏色略淺,像是被什么東西長期遮擋,沒沾到多少灰塵。更重要的是,那片墻的磚石縫隙里,長著一種只有陰暗潮濕處才有的綠苔,與別處干燥的墻皮格格不入。

忠伯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西墻,喉結(jié)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聲音都有些發(fā)緊:“是,聽姑娘的?!?/p>

眾人散去后,庫房里只剩下婉娘一人。剛要邁步,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黑影,快得像陣風。婉娘猛地回頭,只看到窗欞外的老槐樹在搖晃,葉子“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剛從樹上跳下去。

她心頭一緊,快步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往外看。晨光熹微中,墻角空蕩蕩的,只有幾只麻雀在啄食??煞讲拍呛谟敖^不會錯,有人在盯著庫房。

婉娘沒敢多耽擱,轉(zhuǎn)身走到西墻前,指尖輕輕敲了敲磚石?!斑恕⑦恕钡穆曇舫翋?,不像是空心墻。可當她走到博古架后,敲了敲被架子擋住的那部分墻面時,聲音卻變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回響,像是敲在空木頭上。

果然有問題。

她蹲下身,用銅簪插進磚石縫隙。當探到那塊顏色略淺的磚石時,簪尖突然往下陷了半寸——這塊磚是松動的。正要再用力,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是忠伯帶著兩個家丁來清理碎片,腳步匆匆,像是在趕什么時辰。

婉娘迅速退回博古架旁,裝作檢查碎片的樣子。眼角余光瞥見忠伯進門時,目光飛快地掃過西北角的木箱,又死死盯住西墻,喉結(jié)不停滾動,手心里全是汗。

“姑娘,這些碎片……”

“撿起來吧?!蓖衲镎酒鹕恚牧伺娜箶[上的灰塵,語氣隨意,“碎了也可惜,或許能拼湊起來?!彼D了頓,補充道,“我看這博古架確實該修了,木頭朽壞得厲害,萬一砸了人就不好了?!?/p>

忠伯連連應是,可眼神始終在她臉上打轉(zhuǎn),像是在判斷她是不是真信了“木頭受潮”的鬼話。婉娘迎著他的目光,神色坦然,心里卻冷笑——這老東西,定然知道些什么。

離開庫房時,婉娘特意看了一眼屋檐。第三排最右邊的瓦片比其他的略高半寸,邊緣還掛著一根極細的黑色絲線,與操控百子傀儡的絲線一模一樣。線的另一端垂在墻后,被風吹得輕輕晃動。

昨夜操控博古架的人,和操控傀儡啼哭的人,根本就是同一伙。

回到客房,婉娘立刻關(guān)上門,反鎖了插銷。剛轉(zhuǎn)身,窗外就傳來“撲棱”一聲輕響。她走到窗邊,看到一只灰雀落在窗臺上,腿上綁著個極小的紙卷。是王伯的信鴿。

解開紙卷,上面只有一行字:“陸公子昨夜在西跨院逗留至三更,其間曾進過庫房后院。”

西跨院就在庫房隔壁,后院更是緊挨著那面有暗格的西墻。

婉娘捏緊紙卷,指節(jié)泛白。陸景淵果然脫不了干系。他不僅在附近逗留,還帶著那縷玫瑰脂粉味,與博古架的機關(guān)有關(guān)??伤粋€朝廷命官,查案就查案,為何要動顧家的機關(guān)?

她走到桌邊,從行囊里取出那張拓著暗槽紋路的油紙。這紋路復雜精巧,像一張縮小的迷宮圖,每一個轉(zhuǎn)角都對應著機關(guān)的一個節(jié)點。越看心越沉——這是蘇家“躡影術(shù)”的進階版,比父親教她的基礎(chǔ)款多了三個“回環(huán)鎖”,能讓重物移動后自動卡住,不會因外力晃動而移位。

除了蘇家傳人,誰還會這種機關(guān)術(shù)?陸景淵手里的圖譜是從哪來的?當年蘇家被抄,父親明明說所有機關(guān)圖紙都燒了。

婉娘的目光落在行囊里的銅制小鑰上——這是從百子傀儡身上找到的,齒紋與蘇家玲瓏鎖吻合。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既然能遠程移動博古架,說不定能用這鑰匙讓它歸位?

她抓起鑰匙,快步出門。剛走到庫房外,就聽到里面?zhèn)鱽怼翱┲ā甭暎袷怯腥嗽诎釀又匚?。婉娘放輕腳步,貼著墻根往里看——是陸景淵!他正蹲在博古架旁,手里拿著塊帕子,似乎在擦拭架腳。

婉娘閃身躲到柱子后,心臟“砰砰”直跳。他果然來了!

等了約一炷香的功夫,陸景淵從庫房里出來,玄色飛魚服的下擺沾著些灰塵,靴底還蹭了點綠苔——與西墻縫隙里的青苔一模一樣。他走得很急,沒注意到躲在暗處的婉娘。

確認他走遠了,婉娘才推門進庫房。家丁們已經(jīng)清理完碎片,空蕩蕩的庫房里,只剩下那座孤零零的博古架。她反鎖庫房門,走到架前,蹲下身,將銅鑰對準暗槽里的一個凹槽刻度。

鑰匙與凹槽嚴絲合縫。

她輕輕轉(zhuǎn)動銅鑰。

“咔嗒?!?/p>

一聲極輕的脆響從架底傳來,像是有什么東西扣上了。婉娘屏住呼吸,繼續(xù)轉(zhuǎn)動鑰匙,同時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剛才陸景淵走得急,說不定會折返。

博古架微微震動了一下,開始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向西移動,地面的劃痕被新的軌跡覆蓋,發(fā)出輕微的“咕?!甭暋屈S銅滑輪轉(zhuǎn)動的聲音。膝蓋不小心撞到凳角,疼得她齜牙咧嘴,卻不敢發(fā)出一點聲。

不過片刻功夫,博古架就回到了原位,重新貼住西墻,仿佛從未移動過。

婉娘拔出銅鑰,暗槽里的滑輪已經(jīng)復位,凹槽刻度也恢復了初始狀態(tài)。她站起身,看向被博古架擋住的西墻,心中疑竇更深。陸景淵昨夜移動博古架,到底是為了什么?是想進暗門,還是故意引她發(fā)現(xiàn)機關(guān)?

庫房里的光線越來越暗,窗外的天色漸漸陰沉下來,烏云壓得很低,像是隨時會潑下大雨。婉娘走到西墻前,再次敲了敲那片被擋住的墻面。這一次,她清晰地聽到,墻后傳來極其微弱的“滴答”聲,像是水滴落在空桶里,帶著點悶響。

墻后有空洞。

她后退幾步,看向博古架。這架子有七層,最高一層恰好與視線平齊。婉娘搬來一張凳子,剛站上去,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是陸景淵!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忠伯,庫房鑰匙給我,我再去檢查一遍?!?/p>

婉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腳亂地站到博古架頂層前。那里原本放著一尊玉佛,此刻被移到了別處,留下一個方形的空位??瘴幌路降哪景迳希袀€指甲蓋大小的圓孔。

她用銅簪插進圓孔,輕輕一旋。

“咔啦?!?/p>

身后傳來磚石移動的聲音。婉娘猛地回頭,只見西墻上的那塊松動磚石竟自行向外彈出半寸,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濕的寒氣涌出來,帶著濃濃的霉味,還有點……鐵銹味?

是鐵器被水長期浸泡的腐蝕味。

“吱呀——”庫房門被推開了。

“婉娘姑娘?”陸景淵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驚訝,“你怎么在這里?”

婉娘迅速將彈出的磚石推回原位,轉(zhuǎn)身時,手指不小心蹭到了洞口邊緣,摸到一片黏膩的液體。她不動聲色地將手藏到身后,指尖一捻——是暗紅色的,像干涸的血。

“我來看看這博古架的損壞情況?!蓖衲锎瓜卵酆煟谌ロ械牟?,“畢竟是顧家請我來查怪事的,總不能坐視不理?!?/p>

陸景淵走進來,目光掠過博古架,又掃過西墻,最后落在她身后的手上:“姑娘的手怎么了?”

婉娘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被木刺扎破的指尖在流血,血珠滴落在裙擺上,洇出小小的紅點?!皼]什么,被木刺扎了下?!?/p>

他卻走了過來,伸手就要看。婉娘下意識后退一步,撞到了博古架,架子發(fā)出“咯吱”一聲響。陸景淵的目光突然變了,落在她沾了血的指尖上,又掃過她藏在身后的手,喉結(jié)動了動:“姑娘剛才在看什么?”

“沒什么?!蓖衲飶娮麈?zhèn)定,“只是覺得這架子有點晃?!?/p>

陸景淵沒說話,走到博古架前,伸出手,指尖在架腳上輕輕敲了敲,動作與她之前的檢查如出一轍。當他的指尖劃過那個暗槽時,突然停住了——那里還留著她剛才沒擦干凈的血跡。

“木頭受潮?”他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點嘲諷,“婉娘姑娘怕是忘了,紫檀木防水性極佳,別說一夜潮氣,就是泡在水里幾日,也未必會有如此大的形變?!?/p>

這話直接點破了她的謊言。婉娘抬起頭,迎上他銳利的目光:“陸大人對木料倒是了解。只是不知,大人對蘇家的‘躡影術(shù)’,是否也一樣熟悉?”

陸景淵的眼神猛地一沉,像是被說中了心事。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姑娘果然是蘇家后人。你父親蘇衍,當年可是以機關(guān)術(shù)聞名朝野?!?/p>

這話像一道驚雷劈在婉娘頭頂。他果然知道!

“你想怎么樣?”婉娘攥緊銅簪,指尖的血滴在地上,“當年蘇家被抄,是不是你父親一手策劃的?”

“是不是又如何?”陸景淵向前一步,玄色飛魚服的衣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風,靴底沾著的綠苔落在地上,與西墻縫隙里的青苔別無二致,“婉娘姑娘與其糾結(jié)舊事,不如想想眼下——暗門里的東西,你打算何時去???”

婉娘渾身一震,他竟連暗門都知道!

“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追問,聲音因震驚而發(fā)顫。

陸景淵沒直接回答,只是走到西墻前,抬手在那塊松動的磚石上敲了三下,節(jié)奏與婉娘方才聽到的“滴答”聲完全一致。“這暗門后是顧家的秘道,直通后山的枯井。二十年前,你父親曾在這里藏過東西?!?/p>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婉娘記憶的閘門——她想起幼時父親抱著她,在書房里指著一幅地圖說:“囡囡記住,若有一天家里出事,去顧家老宅找‘會動的架子’,那里藏著能救蘇家的東西?!?/p>

原來父親說的就是這博古架!

就在這時,暗門里的“滴答”聲突然變了,變成了指甲刮擦木板的聲音,“沙沙”作響,越來越急,還夾雜著細碎的嗚咽,像有什么人被困在里面,正拼命求救。

婉娘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聲音太像……太像幼時奶媽哄她睡覺時哼的調(diào)子。

“里面有人?”她看向陸景淵,眼神里滿是驚疑。

陸景淵的目光落在她沾血的指尖,又掃過暗門的方向,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不過我得提醒你,里面的東西,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可怕——比如你父親當年留下的‘罪證’,或者……一個活著的‘故人’?!?/p>

話音剛落,暗門里的刮擦聲突然停了,緊接著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婉娘攥緊手中的銅鑰,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她知道,無論里面藏著什么,她都必須走進去。父親的冤屈,蘇家的真相,還有這古宅里接踵而至的怪事,答案或許都在那片黑暗里。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陸景淵擋在身前的手,一步步走向西墻,指尖再次觸到那塊松動的磚石,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猶豫,用力將其向外一推。

“咔啦”一聲,暗門徹底洞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霉味涌出來,比剛才更刺鼻。黑漆漆的洞口里,那“滴答”聲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婉娘聽得真切——那不是水滴聲,是血珠落在空桶里的聲音。

而洞口邊緣,不知何時多了一抹新鮮的血跡,與她指尖滴落的血,顏色一模一樣。

婉娘咬了咬牙,彎腰就要鉆進暗門,卻被陸景淵一把拉住。他的手心滾燙,帶著與博古架滑輪上相同的玫瑰脂粉味,只是此刻那香氣里,還混著淡淡的血腥味。

“想清楚了?”他看著她,目光深邃如潭,“進去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p>

暗門里的嗚咽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清晰無比,像是貼著門板在說:“囡囡,來……來拿屬于你的東西……”

婉娘猛地甩開他的手,側(cè)身鉆進了暗門。黑暗瞬間將她吞噬,身后的刮擦聲和嗚咽聲越來越近,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貼著她的脊背,緩緩爬上來。


更新時間:2025-08-12 10:0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