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帶來的混亂，花了余清風大半個晚上才勉強收拾干凈。損失不大，主要是翻亂的東西和受驚的心情。但這次事件，像一塊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徹底改變了余清風對季涚柏的看法，也點燃了他心中一股強烈的執(zhí)念——必須打開那個衣柜。
那個保護了他和這個“家”的季涚柏，不該被困在那片永恒的黑暗里。
接下來的幾天，下班后余清風不再窩在電腦前打游戲。他的身影頻繁地出現(xiàn)在次臥里，圍繞著那個深色的實木衣柜，像一個虔誠又固執(zhí)的匠人。
他嘗試了所有物理方法：
他用借來的小號撬棍，小心翼翼地塞進門縫，試圖利用杠桿原理。但無論他如何用力，那門縫紋絲不動，堅硬的實木發(fā)出沉悶的抵抗聲，仿佛內(nèi)部被無形的力量焊死。
他試圖拆卸門板上的合頁。然而，合頁的螺絲如同生了根，螺絲刀在上面打滑，連一絲松動的跡象都沒有。
他甚至嘗試用肩膀去撞（當然，是在確保自己不會受傷的前提下）。結(jié)果除了把自己肩膀撞得生疼，衣柜連晃都沒晃一下，沉重得像一座嵌入地面的石雕。
各種潤滑劑、除銹劑噴在鎖舌和合頁位置，靜置許久后再試，依舊毫無作用。
每一次失敗，余清風的眉頭就鎖緊一分。這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物理現(xiàn)象了。他靠在衣柜冰冷的木板上，輕輕敲了敲：“季涚柏？你在里面嗎？感覺怎么樣？”
手機很快震動：
/季涚柏/：在呢在呢！(????) 清風你在外面叮叮當當?shù)?，好像在給我敲鼓！雖然門還是打不開……但是能感覺到你在外面努力，好開心！
看著那歡快的顏文字，余清風心里又暖又澀。他隔著門板，低聲說：“放心，我會想辦法的。一定讓你出來?！?/p>
/季涚柏/：嗯！我相信清風！(? ?_?)?
這份無條件的信任，像一股暖流注入余清風疲憊的身體，也讓他更加堅定了決心。物理方法不行，那根源或許就在季涚柏本身，在那段被刻意掩埋的過去上。他需要知道真相。
晚上，余清風特意買了季涚柏上次說很甜的草莓蛋糕，放在次臥門口。他盤腿坐在地上，背靠著衣柜門，手里捧著那張溫暖笑臉的照片。
“季涚柏，”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能……跟我說說你的事嗎？你是怎么……到衣柜里來的？你說你睡了一覺醒來就在里面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信息發(fā)出去后，房間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連那股一直縈繞在周圍的、屬于季涚柏的微弱涼意，似乎都凝滯了。
余清風能感覺到，門板后面，那個原本雀躍的存在，情緒正在急速下沉。他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照片的邊緣。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手機屏幕才終于亮起。沒有顏文字，沒有表情符號，只有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如同從深水中浮起的寒冰：
/季涚柏/：我……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那天……很累。好像……和人吵了架？不太開心……頭很暈。
/季涚柏/：房東……那個胖胖的房東伯伯……端了一杯水給我。他說……天熱，喝點水消消氣……
/季涚柏/：水……有點甜……怪怪的甜……喝下去更暈了……
/季涚柏/：然后……好困……我就躺回床上……想睡一會兒……
信息在這里停頓了。余清風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他握緊了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
過了幾分鐘，信息才繼續(xù)，字里行間透著一種深沉的茫然和痛苦：
/季涚柏/：再醒過來……就是一片漆黑……動不了……也說不了話……在一個很擠很擠的地方……就是這里。
/季涚柏/：后來……過了不知道多久……我好像能“感覺”到外面一點點了……聽到聲音……很模糊……是房東伯伯的聲音……他在哭？不對……好像是在笑？他在跟另外一個人說話……說什么“處理干凈了”、“別讓人發(fā)現(xiàn)”、“找大師來封住”……
/季涚柏/：然后……就有很多人來了……很吵……他們在天花板上、桌子底下、床底下貼了很多黃色的紙……就是清風你撕掉的那些……貼的時候，我感覺……好難受……像被關(guān)進了一個更小的盒子……聲音和光都更模糊了……
/季涚柏/：再后來……就一直是黑暗……安靜……直到……清風你來了。
信息結(jié)束了。余清風看著屏幕，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jié)成冰。憤怒、震驚、惡心……種種情緒像沸騰的巖漿在他胸腔里翻涌！
那個“胖胖的房東伯伯”！那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上一任房主！他根本就是兇手！他給季涚柏下了藥——極有可能是大量的安眠藥，偽裝成意外或猝死！然后，為了掩蓋罪行，他竟然把季涚柏的尸體塞進了這個衣柜里！最后還找來所謂的“大師”，貼上那些符咒，不是為了鎮(zhèn)宅，是為了封住枉死的冤魂，讓他永世不得超生，也永遠無法揭露真相！
“畜生！”余清風從齒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他猛地一拳砸在身邊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終于明白中介為何跑得那么快，為何價格低得離譜！這根本就是一間兇宅！一間被精心掩蓋了罪行的兇宅！
他抬起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面前這扇深色的、冰冷的衣柜門。門板后面，季涚柏……那個陽光開朗、愛吃草莓、會因為他努力開門而開心的青年，他的尸體……就被塞在這個狹窄的柜子里，不知道多久了！而他的靈魂，也被禁錮在這里，承受著永恒的黑暗和孤獨！
一股強烈的悲傷混合著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余清風淹沒。他想起季涚柏短信里那句懵懂的“水……有點甜……怪怪的甜……”和“房東伯伯……”，心像被刀絞一樣疼。他當時該有多無助？多絕望？
“季涚柏……”余清風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他伸出手，掌心緊緊貼在冰冷的衣柜門板上，仿佛想穿透這層阻隔，給予門后那個孤獨靈魂一絲溫暖和力量?！皩Σ黄稹屇恪攘诉@么久……受了這么多苦……”
門板后，那股凝滯的涼意似乎波動了一下，帶著一種細微的、如同嗚咽般的震顫。信息再次傳來，這次很簡短，帶著一種遲來的、深切的悲傷和釋然：
/季涚柏/：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我不是睡著的……是被……殺死的……(；へ：)
/季涚柏/：清風……謝謝你……告訴我……
余清風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無聲地滑落下來。他靠著門板，身體微微發(fā)抖，不是為了恐懼，而是為了這份沉重的真相和季涚柏那令人心碎的平靜接受。
過了許久，他擦掉眼淚，眼神變得異常堅定。他拿起手機，一字一句地回復：
/我/：季涚柏，聽著。這不是結(jié)束。我會幫你！我會打開這個柜子，我會找到證據(jù)，我會讓那個畜生付出代價！我發(fā)誓！
信息發(fā)送出去，他站起身，走到書桌旁。之前撕下的那些符紙，大部分被他扔掉了，但他記得清理垃圾桶時，好像有一張?zhí)貏e厚實、朱砂格外濃重的，被他隨手塞進了書桌抽屜的角落。
他拉開抽屜，在一堆雜物中翻找。果然，那張顏色格外暗沉、紙質(zhì)也更堅韌的符紙被他找了出來。他捏著這張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符紙，上面的符文扭曲猙獰。這不僅僅是符咒，這很可能就是那個“大師”留下的東西！說不定……是線索！
余清風緊緊攥著這張符紙，如同攥著復仇的火種。他看向那個沉默的衣柜，目光銳利如刀。
“季涚柏，你再等等。”他低聲說，聲音低沉卻充滿力量，“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我會帶你離開這里，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衣柜的方向，那股涼意似乎輕輕環(huán)繞了他一下，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依賴和信任。黑暗依舊，但希望的微光，已在余清風的手中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