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溫小公子他……”
唐晚猛地掀翻木凳,踉蹌著撲到艙口,船工被她抓得吃痛。
“就、就是聽說……溫小公子墜馬……要死了,公主府請了道士,說要、要……”
死字像淬毒的針扎進太陽穴。
唐晚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耳邊唐依依的驚呼變得越來越遠,直直往船舷外倒去。
“娘!”
唐依依的尖叫刺破水面時,唐晚已經(jīng)墜入運河。初秋的河水冰得像刀子,瞬間灌滿了她的口鼻。
窒息感涌上來的剎那,她恍惚看見一道少年的影子直直朝她墜來!
他的魂魄似乎也在掙扎,穿過渾濁的水波,直直撞進唐晚的身體!
“唔——”
唐晚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侵占。
她下意識地揮臂,不是柔弱女子的慌亂劃水,而是帶著少年人獨有的狠勁。
“別碰我!”聲音嘶啞,卻透著股從未有過的戾氣。
船工被踹得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拽住她的胳膊,連拖帶拉弄上了船。
唐晚趴在甲板上咳水,胸腔劇烈起伏,可她抬頭時,唐依依卻嚇得后退半步,娘親的眼神變了。
“娘?”唐依依試探著叫了一聲,聲音發(fā)顫。
唐晚(溫以凡的魂)沒應(yīng)聲,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纖細白皙,指節(jié)不像他的手帶著練劍的薄繭。
“水……”她(他)啞著嗓子,聲音還是唐晚的,語氣卻硬邦邦的。
唐依依慌忙遞出水壺,看著母親仰頭喝水時,喉嚨滾動都透著股陌生的利落。
夜里在客艙,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母親坐在鏡前,對著鏡中的自己發(fā)愣?!澳铮恪?/p>
“閉嘴。”唐晚頭也不回,聲音冷得像冰。
話一出口,她(他)自己都愣了——這不是唐晚的語氣,是他溫以凡被溫溪亭逼急了時的腔調(diào)。
唐依依眼圈紅了,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唐晚”一把拉住。力道大得驚人,完全不像娘親平時的樣子。
“等等。”唐晚看著鏡中的自己,眉頭擰得更緊,心想:“這是……我娘的臉?”
她(他)突然想起墜馬時,想起二皇子馬夫的陰笑,想起溫溪亭那只不敢伸過來的手……無數(shù)畫面撞進腦海,最終定格在眼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上。
“他娘的!”
一聲粗話脫口而出,驚得唐依依猛地抬頭。這絕對不是她娘會說的話!
唐晚卻像是沒聽見,只是死死攥著那半塊玉佩。
“沒死成……我成我親娘了?”她(他)喃喃間抬手捶向梳妝臺,銅鏡被震得嗡嗡響,“你們等著!”
那眼神里的恨意太濃,唐依依看得心頭發(fā)寒,不由自主的躲開。
她從未在娘親身上見過的鋒芒,像一把突然出鞘的劍,能劈開一切。
夜里,唐依依被噩夢驚醒。
她哭著坐起來,卻看見“唐晚”正坐在窗邊,對著月光吹口哨——那調(diào)子帶著股野勁兒。
“娘?”
唐晚回頭,眼神里的桀驁還沒褪去,看見唐依依的眼淚,突然軟了一瞬。
她(他)走過去,拍了拍唐依依的背,動作僵硬像第一次做這事。
“哭什么?”聲音還是硬邦邦的,“以后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你?!?/p>
唐晚的動作猛地一頓:“天亮就到長安了。從現(xiàn)在起,聽我的。”
唐依依看著“娘親”轉(zhuǎn)身時,走路都帶著股少年人的挺拔,與往日的溫婉截然不同。
她感覺,從運河落水的那一刻,有什么東西徹底變了——她的娘親好像被偷走了……
而“唐晚”躺在床上,她(他)感受著親娘常年操勞留下的細微傷痛,心里五味雜陳。
恨父親溫溪亭的涼薄,更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娘和姐姐。
“等著吧??!”她(他)對著黑暗,聲音是屬于溫以凡的執(zhí)拗,也藏著唐晚從未顯露的狠厲。
“我溫以凡,回來了。”
公主府的朱漆大門前…
唐晚牽著唐依依的手站在門前,江南布衣在一眾綾羅綢緞的仆役面前,顯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