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桶里堆積如山的臟衣，眉頭擰成了疙瘩。家里老的病著要干凈衣服換，
小的跑跳一天就是一身泥汗，這衣服不洗，日子就轉(zhuǎn)不動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
越過枯黃的河岸，投向更遠處那片沉沉的墨綠——黑石潭。
子……爺爺?shù)木?、我那張失魂落魄的臉、還有村里流傳的各種關于“水爬子”的駭人說法，
瞬間涌上心頭。桂香嬸心里打了個突，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她用力甩甩頭，
像是要甩掉這些不吉利的念頭?！皨鹱?，要不……去黑石潭邊試試？
”旁邊一個年輕媳婦怯生生地提議，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明顯的不安，“那潭水深，
邊上應該還有干凈水吧？咱離遠點，就舀水，不靠近?！边@話像根針，
戳破了女人們心照不宣的恐懼。去黑石潭？這念頭本身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可眼前實在沒別的辦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寫著猶豫和掙扎。最終，
還是生活的重擔壓倒了虛無的恐懼。桂香嬸一咬牙，挑起木桶：“去！怕啥！大白天的，
還能真見鬼不成？離水邊遠點，舀了水就回！”幾個膽大的婦女跟著響應。一行人沉默著，
腳步沉重地繞過枯竭的小河，踩著干硬的土路，向那片被低氣壓籠罩的水域走去。越靠近，
那股熟悉的、濃重的水腥和腐敗水藻混合的氣味就越發(fā)刺鼻，空氣也似乎變得更加粘滯陰冷。
到了潭邊，女人們都默契地停在離水岸至少五六步遠的地方。這里的泥土濕滑松軟，
踩上去很不踏實。水面依舊平靜得像一塊巨大的、生了綠銹的銅鏡，
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和岸邊扭曲的樹影。“就這兒吧，快舀快走！”有人催促道，聲音發(fā)緊。
桂香嬸放下木桶，拿出一個長柄的葫蘆瓢，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身，伸長手臂去夠水面。
她動作很輕，生怕驚擾了什么。不是很清的水被舀起，倒進桶里。重復幾次，
桶里的水漸漸多了。舀水的間隙，她下意識地抬眼，望向近在咫尺的水面。
水面清晰地映出她自己的倒影——一個挽著袖子、頭發(fā)有些凌亂、眉頭微蹙的疲憊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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