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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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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記者…唉,”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巨大的壓力和無奈,“名單…我只能說,十天前那批新釉開封時,在高級班教室現(xiàn)場使用的學生,只有三個?!彼D了頓,每一個名字都像重錘敲在我心上,“徐浩軒,李一鳴,王睿?!?/p>

徐浩軒!這個名字再次出現(xiàn),像毒蛇的信子舔過耳膜。另外兩個名字,李一鳴、王睿,正是監(jiān)控里圍住蘇晚晚、跟著徐浩軒一起離開的男生!

目標鎖定!三個少年,其中一個的掌紋,必然與蘇晚晚指甲里殘留的那半個印記完美吻合!他們手上,必然殘留著那無法洗脫的星藍釉!

然而,就在我準備進一步行動,試圖秘密接觸這三個人進行痕跡檢測時,一個更冰冷、更致命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了過來。

負責蘇晚晚案的法醫(yī)老秦,死了。

官方通報簡潔而冰冷:秦法醫(yī)因突發(fā)心肌梗塞,于家中去世。初步排除他殺可能。

突發(fā)心梗?那個在法醫(yī)中心走廊里還對我耳語“撕裂傷很嚴重”的老秦?那個眼神閃爍、疲憊卻尚未完全麻木的老秦?

我站在老秦家樓下。那是一個普通的、有些年頭的老舊小區(qū)單元樓。警戒線已經(jīng)撤掉,只有樓下幾個老人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臉上帶著驚疑和惋惜。

“老秦多好的人啊…怎么說沒就沒了…”

“聽說是半夜發(fā)病的?唉,搞法醫(yī)的,天天跟死人打交道,陰氣重,積勞成疾啊…”

“可不是嘛,前兩天我看他臉色就特別差,灰敗灰敗的…”

我默默聽著,心沉到了谷底。積勞成疾?突發(fā)心梗?在蘇晚晚案即將迎來關(guān)鍵轉(zhuǎn)折的當口?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死亡!這是滅口!赤裸裸的、殘忍的滅口!為了徹底堵住那張可能說出真相的嘴,為了徹底埋葬那份被篡改的尸檢報告背后隱藏的罪惡!

老秦的死,像一場驟然降臨的暴風雪,瞬間冰封了所有可能的調(diào)查路徑。官方結(jié)論已下,現(xiàn)場早已被清理,任何質(zhì)疑在缺乏直接證據(jù)的情況下,都只會顯得蒼白無力,甚至招致更猛烈的反撲。

徐家的反擊,比預想的更兇殘、更不計代價。他們不是要警告,是要徹底碾碎任何靠近真相的人。

老秦冰冷的尸體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那條路,暫時被封死了。但還有另一條路!那三個名字——徐浩軒、李一鳴、王睿。他們手上殘留的星藍釉,是蘇晚晚用生命刻下的烙?。∵@是最直接的生物痕跡證據(jù),指向性無比明確!

然而,接觸他們,無異于與虎謀皮。徐浩軒是徐副市長的獨子,出入有保鏢,行蹤不定。李一鳴和王睿家世同樣顯赫,此刻恐怕也如同驚弓之鳥,被嚴密保護起來。強行接近,風險太大。

我需要一個支點,一個能撬開這鐵幕的縫隙。

我再次翻出了那個消失的環(huán)衛(wèi)工的信息。張建軍。五十歲。負責云頂別苑及周邊區(qū)域的夜班垃圾清運。他驚恐的眼神、倉惶逃走的背影,還有那句“別問我!我什么也沒看見!” 他是除了兇手之外,最接近那個死亡之夜真相的目擊者!他一定看到了什么,足以讓他恐懼到寧愿放棄工作、人間蒸發(fā)!

找到張建軍,成了破局的關(guān)鍵。

我動用了所有能用的線人網(wǎng)絡(luò),像梳子一樣梳理著這個城市最底層的脈絡(luò)。工地、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廉價出租屋、零工市場…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追尋,線索時斷時續(xù)。張建軍像一滴水融入了沙漠,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唯一的兒子在外地打工,老家也早已沒了親人。

就在希望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欲熄時,一個在勞務(wù)市場混跡多年的老線人傳來一條模糊的消息:有人曾在城北一個極其偏僻、幾乎被廢棄的老貨運火車站附近,看到一個身形很像張建軍的男人,在撿拾廢品,形容枯槁。

城北,廢棄的貨運站。那里是城市擴張遺忘的角落,鐵軌銹蝕,雜草叢生,廢棄的倉庫像巨大的灰色墓碑。我驅(qū)車趕到時,已是黃昏。夕陽像一塊將熄的炭,把天空和銹跡斑斑的鐵軌都染成一種病態(tài)的暗紅。

我在迷宮般的廢棄倉庫和堆積如山的廢棄集裝箱間穿行,呼喊著張建軍的名字?;貞业闹挥泻魢[的風聲穿過鐵皮縫隙的嗚咽,和幾聲不知名野鳥的怪叫。

終于,在一個幾乎被坍塌的雜物堵死的、低矮的磚房小隔間門口,我看到了他。

他蜷縮在門口一塊破麻袋片上,背對著我,身上的環(huán)衛(wèi)馬甲早已臟污破爛,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橙色。聽到腳步聲,他像受驚的蝦米猛地彈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只是把頭更深地埋進膝蓋。

“張師傅?”我停在他幾步遠的地方,盡量放輕聲音。

他身體劇烈地一顫,慢慢轉(zhuǎn)過頭。

那張臉比我上次見他時更加枯槁,眼窩深陷得如同骷髏,顴骨高高凸起,上面覆蓋著污垢。眼神渾濁不堪,里面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如同實質(zhì)的恐懼。他死死地盯著我,嘴唇哆嗦著,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張師傅,是我,報社的記者。”我慢慢蹲下身,和他保持平視,“別怕。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在云頂別苑后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蘇晚晚…那個女孩…”

“鬼…鬼?。 彼蝗凰粏〉丶饨衅饋?,聲音像砂紙摩擦,整個人猛地向后縮,脊背撞在冰冷的磚墻上,身體篩糠般抖著,“別過來!別找我!我什么都沒看見!沒看見車…沒看見人…沒看見他們?nèi)訓|西…沒看見血…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他語無倫次,雙手瘋狂地揮舞著,像是在驅(qū)趕無形的惡魔。

車?扔東西?血?!

這幾個破碎的詞像閃電劈開迷霧!我心臟狂跳,一把抓住他枯瘦如柴、冰冷顫抖的手臂:“張師傅!什么車?扔了什么東西?在哪兒?你看見血了?誰的血?”

“啊——!放開我!放開我!”他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爆發(fā)出驚人的力氣,猛地掙脫我的手,連滾爬爬地往那個黑暗的小隔間里鉆,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嗚咽,“不能說…說了會死…他們也會殺了我…就像殺那個法醫(yī)一樣…會死的…都會死的…鬼…有鬼啊…”

他蜷縮進隔間最深處的陰影里,抱著頭,身體縮成一團,只剩下壓抑的、絕望的嗚咽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法醫(yī)!他竟然知道老秦死了!而且直接說出了“殺”!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甚至可能看到了拋尸的過程!那輛車!被扔掉的物品!還有…血!

“張師傅!”我對著那片黑暗,聲音急切,“告訴我!那輛車是什么樣子?他們?nèi)恿耸裁礀|西?在哪里?這是唯一能給那女孩伸冤的機會!你躲在這里,他們就不會找到你了嗎?只有把真相說出來,你和你的家人才能真正安全!”

黑暗中的嗚咽聲停了一下,只剩下粗重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過了漫長的幾秒鐘,一個極度虛弱、仿佛隨時會斷絕的聲音,從陰影里斷斷續(xù)續(xù)地飄出來:

“黑…黑色的…大車…像…像盒子…沒看清牌子…很貴…扔…扔進后面…景觀湖…一個包…粉色的…書包…還有…衣服…破的…帶血的…女孩的衣服…扔進湖里…就在…就在那個天鵝雕塑…旁邊…”

黑色的、像盒子一樣的豪華車(SUV?MPV?)!扔進云頂別苑景觀湖的粉色書包、帶血的破衣服!天鵝雕塑旁!

這就是拋尸的關(guān)鍵物證!書包里很可能有蘇晚晚的身份證明!帶血的衣服更是直接的生物證據(jù)!張建軍目睹了最核心的拋尸過程!

“張師傅!你…”我剛想再問細節(jié)。

“滾!快滾!”陰影里的聲音陡然變得凄厲瘋狂,“他們的人…一直在找我…你也被盯上了…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都要死…都要死啊——!”

他最后的聲音變成了一聲撕裂般的嚎叫。

我猛地站起身。一股強烈的不安感瞬間攫住了心臟。張建軍的恐懼并非妄想!如果他一直被“他們”的人搜尋…那么我剛才進來時,很可能已經(jīng)暴露了行蹤!

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立刻離開!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張建軍的黑暗,轉(zhuǎn)身沖出低矮的磚房,朝著廢棄車站外我停車的地方拔腿狂奔。夕陽已經(jīng)完全沉沒,最后一點天光被黑暗吞噬。銹蝕的鐵軌在腳下發(fā)出空洞的呻吟,風聲變得尖銳。

剛跑出不到百米,沖出堆疊的集裝箱區(qū)域,前方就是相對開闊的廢棄站臺。我的車就停在站臺另一邊的碎石空地上。

就在我踏上站臺水泥地的一剎那——

兩道雪亮得如同閃電的刺眼光柱,毫無預兆地從側(cè)前方猛地亮起!像兩把巨大的光劍,瞬間撕裂了濃稠的黑暗,將我完全籠罩!

是車!一輛沒有開車燈、如同黑色幽靈般的越野車,從一堆廢棄枕木后面咆哮著沖了出來!引擎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巨大的車頭像一頭發(fā)狂的鋼鐵巨獸,對準我站立的位置,以毀滅一切的速度,狠狠撞了過來!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光!刺眼到令人瞬間致盲的強光!引擎野獸般的咆哮撕裂寂靜!巨大的黑影如同失控的山巒,裹挾著毀滅的風壓,撲面而來!

時間在那一剎那被壓縮到極限,又仿佛被無限拉長。腎上腺素瘋狂地涌遍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接管了一切。就在那鋼鐵巨獸的保險杠即將吞噬我的瞬間,我猛地向右側(cè)撲倒!不是直線后退,而是撲向站臺邊緣那堆廢棄生銹的、巨大的信號燈鐵架!

轟——?。。?/p>

一聲震耳欲聾、令人肝膽俱裂的巨響!

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地撞在了我剛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堵厚重的磚砌工具房墻壁上!磚石如同豆腐般粉碎、飛濺!煙塵沖天而起,瞬間彌漫開來,混合著濃烈的汽油味和橡膠摩擦的焦糊味。

巨大的沖擊力讓整個廢棄站臺都仿佛震動了一下。破碎的磚塊和水泥塊像炮彈碎片一樣呼嘯著擦過我的身體,砸在旁邊的鐵架上,發(fā)出叮當?shù)木揄?。一塊鋒利的碎石劃破了我的臉頰,溫熱的液體瞬間流下。

我被爆炸般的氣浪和飛濺的碎石沖擊得滾倒在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軌上,劇痛襲來,眼前一陣發(fā)黑。耳朵里嗡嗡作響,全是剛才那聲恐怖的撞擊和磚墻倒塌的轟鳴。

煙塵彌漫,視野一片模糊。我掙扎著想爬起來,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濃重的塵土味。

透過翻滾的煙塵,我看到那輛黑色越野車的車頭深深嵌入了倒塌的磚墻廢墟里,前擋風玻璃呈蛛網(wǎng)狀粉碎,引擎蓋扭曲變形,冒著滾滾白煙。安全氣囊似乎彈開了,駕駛室里一片狼藉,看不清里面的人。

跑!必須立刻離開!殺手可能不止一個!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疼痛和眩暈。我手腳并用,忍著后背和肋骨的劇痛,掙扎著爬起,踉蹌著沖向自己停在碎石空地上的車。拉開車門,撲進駕駛座,鑰匙插進點火孔的瞬間,手抖得厲害。

引擎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呻吟,啟動了!

我猛踩油門,車輪在碎石地上瘋狂打滑,卷起一片煙塵,車子像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后視鏡里,那片倒塌的磚墻和冒煙的越野車在彌漫的煙塵中迅速變小、模糊。

冷汗浸透了后背,混合著臉上的血跡,一片粘膩冰涼。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剛才那零點幾秒的死亡擦肩,讓每一根神經(jīng)都如同繃緊的琴弦。

他們動手了。不再是警告的娃娃,不再是監(jiān)視的照片。是赤裸裸的、要碾碎肉體的謀殺!張建軍的恐懼,老秦的“突發(fā)心?!保芰艿卮?lián)在了一起。徐家,或者說徐家背后那張巨大的網(wǎng),為了掩蓋徐浩軒的罪行,已經(jīng)徹底撕下了偽裝,露出了獠牙。

我猛打方向盤,車子沖上大路,匯入稀疏的車流。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疼痛的肋骨。后視鏡里,暫時沒有可疑車輛跟上來。但我知道,平靜只是暫時的。

張建軍提供的線索——云頂別苑景觀湖,天鵝雕塑旁,沉入水底的粉色書包和帶血衣物——這是最后的、也是最具象的物證!必須搶在“他們”毀滅或轉(zhuǎn)移之前拿到手!

深夜,云頂別苑外圍。這座白日里如同仙境的奢華牢籠,在夜色中更像一頭蟄伏的巨獸,輪廓模糊,散發(fā)著拒人千里的森冷氣息。高聳的圍墻頂端,細密的鐵絲網(wǎng)在月光下偶爾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圍墻外的人工河,水流緩慢,像一條黑色的、沉默的緞帶。

我伏在人工河對岸一片茂密的觀賞灌木叢后,濕冷的泥土氣息混合著草木的味道鉆入鼻腔。夜視望遠鏡的視野里,圍墻內(nèi)部靠近天鵝雕塑的湖邊區(qū)域一覽無余。那座姿態(tài)優(yōu)雅的白色天鵝石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它伸長的脖頸所指的湖面區(qū)域,正是張建軍描述的位置。

湖水平靜無波,深不見底。

圍墻太高,頂部有紅外對射報警裝置和帶刺鐵絲網(wǎng)。正門和后門安保森嚴,二十四小時有人值守,還有巡邏的保安牽著狼犬。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湖中打撈,無異于癡人說夢。

強攻不行,只能智取,或者…等待混亂。

一連兩晚,我像幽靈一樣潛伏在對岸的黑暗里,忍受著蚊蟲的叮咬和深夜的寒氣,密切注視著圍墻內(nèi)的動靜。保安巡邏的路線、時間間隔、狼犬的狀態(tài)、監(jiān)控探頭的角度…一切細節(jié)都刻入腦海。

第三天夜里,凌晨兩點左右。萬籟俱寂,連蟲鳴都稀疏了。

突然,一陣刺耳的消防警報聲毫無預兆地劃破了死寂的夜空!

“嗚——嗚——嗚——”

警報聲凄厲無比,瞬間打破了別苑的寧靜!緊接著,靠近別苑西側(cè)的一棟附屬建筑方向,猛地騰起一片明亮的火光!濃煙翻滾著沖上夜空!

起火了?!

我心頭猛地一跳。是意外?還是…天賜良機?

圍墻內(nèi)部瞬間炸開了鍋!刺耳的警報聲持續(xù)不斷。原本規(guī)律巡邏的保安立刻被驚動,手電光柱亂晃,急促的呼喊聲、腳步聲、狼犬的吠叫聲響成一片!人影幢幢,絕大部分安保力量都被迅速吸引向起火點方向!

天鵝雕塑所在的湖邊區(qū)域,瞬間變得空曠無人!只有遠處火光的映照,和刺耳的警報聲在回蕩。

機會!千載難逢!

我像獵豹般從灌木叢中躥出,沒有一絲猶豫。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小腿,刺骨的寒意直沖頭頂。我涉水沖到對岸圍墻下,動作快如閃電。背包里早已準備好的微型充氣皮劃艇被迅速取出、充氣。沒有梯子,我深吸一口氣,后退幾步,猛地加速前沖,右腳狠狠蹬在粗糙的墻面上,身體借力向上騰躍,左手同時用力將充好氣的皮劃艇向墻內(nèi)湖面方向拋去!

噗通!

皮劃艇準確地落在天鵝雕塑旁邊的湖面上。

就在身體因反作用力開始下落的瞬間,我右手猛地向上探出,死死扣住了圍墻頂端一塊凸起的磚石邊緣!右臂瞬間承受了全身的重量,肌肉撕裂般的劇痛傳來,舊傷處更是如同火燒!我悶哼一聲,咬緊牙關(guān),左臂同時發(fā)力,身體如同猿猴般猛地向上翻越!

嗤啦!

鋒利的鐵絲網(wǎng)劃破了沖鋒衣的袖子和手臂皮膚,火辣辣的疼。但身體已經(jīng)成功翻越!來不及處理傷口,我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

撲通!

冰冷的湖水瞬間將我吞沒。刺骨的寒意像無數(shù)根針,扎進每一個毛孔,肺里的空氣被擠壓出去。我奮力掙扎著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一眼就看到了幾米外漂浮的皮劃艇。我拼命游過去,狼狽地爬了上去,渾身濕透,凍得牙齒打顫。

警報聲依舊凄厲,遠處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人聲犬吠都集中在那個方向。這里,暫時是燈下黑。

目標明確——天鵝雕塑脖頸指向的湖心區(qū)域!

我趴在皮劃艇邊緣,將強光防水手電咬在嘴里,光束刺入幽暗的湖水。另一只手拿著特制的長柄水底探鉤,小心翼翼地在水底淤泥和水草間探尋、撥動。

湖水渾濁,能見度很低。冰冷的湖水不斷帶走體溫,手臂的傷口浸水后更是刺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遠處救火的喧囂似乎漸漸平息,警報聲也停了下來。我的心一點點下沉。

難道來晚了?東西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了?

探鉤的金屬頭突然在水底觸碰到一個不同于淤泥和水草的、相對堅硬的物體!我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用鉤子試探著勾住,緩緩向上提起。

嘩啦!

水花四濺。一個被水泡得變形、沾滿淤泥的粉色雙肩書包,被提出了水面!書包的背帶斷了一根,表面還有幾處明顯的撕裂口!

緊接著,探鉤再次下去,很快又勾上來一團同樣沾滿污泥、纏繞著水草的破布。我顫抖著手,借著電筒光,在冰冷的湖水里小心地展開、沖洗。

是一件淺藍色的、女式上衣。胸口的位置,一片觸目驚心的、被湖水浸泡得發(fā)黑發(fā)褐的大片污漬!那是早已干涸、又被湖水泡開的——血跡!布料上還有幾處不規(guī)則的撕裂痕跡!

找到了!蘇晚晚的書包!還有她遇害時穿著的、被撕破染血的衣服!

巨大的激動和刺骨的寒意同時席卷全身。我迅速將這兩件至關(guān)重要的物證塞進一個準備好的防水密封袋,緊緊抱在懷里。然后奮力劃動皮劃艇,沖向最近的岸邊。

上岸,濕透的身體在夜風中瑟瑟發(fā)抖。我回頭望了一眼逐漸恢復平靜的別苑,遠處似乎有手電光在朝這邊移動。必須立刻離開!

翻墻,再次被鐵絲網(wǎng)劃傷。涉過冰冷的河水。當我終于回到對岸的灌木叢,抱著那個冰冷的密封袋時,一種虛脫般的疲憊和冰冷的戰(zhàn)栗才后知后覺地涌上來。書包和血衣冰冷地貼在胸口,像抱著那個女孩最后殘存的溫度。

物證在手,但風暴才剛剛開始。


更新時間:2025-08-15 06: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