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道士的念經,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長,正當舒允宴快要堅持不住時,念經終于結束了,舒允宴的父親舒光銀坐在一旁,舒允宴也沒有上前叫一聲爸爸,兩人不親,要不是因為奶奶的去世,兩人可能很難見面。
“舒光銀來打麻將。”說話的是舒光銀的弟弟,舒正財,一群人已經把麻將桌鋪好。
“不打,哪有錢打麻將?!?/p>
奶奶在戰(zhàn)亂的年代生了五個子女,其中勉強混的最好的是老幺舒光云,老家有房,又在三線城市買了一套房,與老婆生了一兒一女,舒光銀家中排行老二,今年57歲,年輕時模樣清秀,是現(xiàn)在流行的奶油小生,舒允宴繼承了父親長相的基因,生的清純。
“舒允宴哦,你要爭氣哦,你爸已經57了哦,一個月才掙四五千,要養(yǎng)你妹,你媽,還要養(yǎng)你,以后就要靠你了喲?!笔嬖恃鐚ぶ曇簦_口的是父親最小的弟弟,舒光云。
舒允宴光聽著壓力就很大。
誰知抖著腿的舒光銀連連附和道:“舒允宴你要爭氣哦,我年紀這么大了,掙不了幾年錢了,到時候要靠你了,我這個腿痛得很,還沒有錢做手術,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經常吃止痛藥才能止痛?!?/p>
舒光云手里摸著麻將:“你媽也是個不懂事的,花錢大手大腳的,窮大方,也不心疼你老漢,一個人掙錢,還要還修房子的錢,你老漢不容易哦,你媽不懂事,你要懂事?!?/p>
舒允宴沒有回應,只是繼續(xù)保持沉默,她抬頭望了望,發(fā)現(xiàn)陳絢爛不在,估計是回家去了。
她發(fā)現(xiàn)舒光銀揉著自己的腿,應該是疼痛發(fā)作了,大門又是敞開的,寒風往里灌,僅有的一個烤火爐也放在麻將桌底下。
“你要不上樓去休息吧,反正守夜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個?!笔嬖恃绮恢朗婀忏y的腿是怎么瘸的,直到他躺在醫(yī)院死掉的那天,她都不知道。
“要得,那我上去睡了?!?/p>
“嗯,知道了。 ”
舒妍音從樓上下來,她跑到舒允宴的跟前叫姐姐,舒允宴抱了抱她,今年的她,也就10歲,小小的臉蛋因為沒有擦寶寶霜,臉干的起了紋路,摸起來粗糙的很。
大概到了凌晨2點,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手里壘著兩箱煙花,頂著他的下巴,舒光云放下手中的麻將,趕忙上前幫忙將煙花從他的手中卸下:“耶,你回來了耶?!?/p>
“嗯嗯。”
“你爸上去睡覺了。”
舒正財望過去,渾濁的眼里滿是好奇:“是哪個?”
舒光云笑著:“舒俊,是舒俊回來了,還以為不回來耶?!?/p>
“稀客!”舒光瓊將牌妖雞丟出去,“陳香蘭去哪里了?”
舒星聲音洪亮:“外面冷,快進來坐,好幾年不見了。“
舒允宴本來靠在墻上昏昏欲睡,看見舒俊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
是哥哥。
兩人隔空望了一眼,就尷尬的避開了眼神。
舒俊是舒光銀和前妻的養(yǎng)子,和陳香蘭再婚后,就過繼在了現(xiàn)在的家庭,年幼的時候,舒俊待舒允宴是極好的,給她零花錢,帶她玩,但現(xiàn)在兩人是如此的陌生與熟悉。
舒俊命很苦,從小就被親生父母遺棄,輾轉了兩個家庭,15歲就出門打工,在理發(fā)店里做學徒,每天給客人洗頭,洗到手都開裂了,關鍵是年紀小,也賺不到什么錢,距離上次回來是爺爺去世,這一次是奶奶去世,他與家里的關系跌至冰點,舒允宴也不知道該如何緩解與他的關系,只是呆呆的望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舒光云在中間打圓場:“叫哥哥啥,木著干嘛?!?/p>
舒允宴這才小聲的叫了一聲哥哥。
她仔細端詳他近一分鐘,頭發(fā)染成了微黃,個子矮小,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身上帶著淡淡的疏離感。
舒允宴走進內屋對陳香蘭說:“舒俊回來了?!?/p>
陳香蘭冷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他不會回來,沒想到回來了。”
“嗯?!?/p>
“不要理他這個背時鬼?!?/p>
“我覺得他挺好的,你為什么非得這樣?”
“你懂啥子嘛,我認他回來,他是要來搶房子的,以后他娶媳婦,要分房子,你懂不懂?!?/p>
“就農村這個爛房子,有什么好分的?”
“他以后娶了媳婦回來,你住哪里?”陳香蘭的眼睛恨著她,這雙眼睛就算是平時,也是斜著眼睛看人,“本來他就恨我,以后還有好日子過?本來就不是親生的,你跟你爸一樣蠢,就你爸眼巴巴的盼著他回來?!?/p>
沈玉鳳坐在旁邊勸:“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要在糾結了,舒俊這人老實又孝順,你以后有個依靠,女兒始終是要嫁出去的?!?/p>
“他?老實個屁!”陳香蘭冷笑,提了提蓋在身上的薄被子,“他始終不是我親生的,我打他,罵他,他記恨我,不像舒允宴是我親生的,我怎么打她罵她,她始終是我親生的,是有血緣的?!?/p>
“但是他戶口始終在這里,以后終歸是要回來的,不要把關系搞的這么僵?!鄙蛴聒P身上散發(fā)出濃烈的狐臭,這種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顯得格外刺鼻,盡管如此,舒允宴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厭惡之情。
“我希望他一輩子不要回來,看到他就惡心?!?/p>
“陳香蘭,你這又是何苦嘛,家和萬事興?!鄙蛴聒P是舒正強的老婆,排行三,就他生了一個爭氣的兒子舒星,懂事又疼人。
······
舒允宴不再說話,準確的說她插不上話,也做不了主,她不懂這里面的邏輯,實際上舒允宴和他一樣,骨子里對陳香蘭深惡痛絕,她根本就不想回這個農村,更不想回這個家。
事實是,舒俊從這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甚至連舒光銀死的那一天,也沒有回來過。
舒允宴從內室緩緩走出,重新回到了客廳,舒光云的運氣很好,贏了很多錢,大紅大紅的鈔票壓在手機下面。
舒星和舒俊是小時候的玩伴,兩人年紀也相仿。
舒星不打麻將,讓舒正強替上,熱情的將他拉到一邊。
“你現(xiàn)在混的怎么樣嘛?”
“就理發(fā)店的理發(fā)師?!?/p>
“找女朋友沒得嘛?”熱情的摟過他單薄的肩膀。
“找不到?!?/p>
“怕是不想找哦,你哥子我都結婚了,你還是早點把人生大事解決了?!?/p>
“再說嘛?!?/p>
“你也不要跟大娘介意,她就是這種性格,凡事看開點,看開點就好了?!?/p>
“嗯?!?/p>
“你這次回來,就跟大娘好好處,都是一家人,以后還要過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