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瘦高個所在的審訊室門口，手剛碰到門把，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犯罪心理學課上，教授曾提到過“心理暗示”的重要性，尤其對文化程度不高、缺乏安全感的嫌疑人，有效的暗示能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
我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對張隊長和智慧、語妮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到旁邊的觀察隔間。隔間里能通過單向玻璃看清審訊室的動靜，墻上還掛著監(jiān)聽設(shè)備，能聽到里面的每一句話。
“怎么了？”張隊長看著我，眼神里帶著詢問。
我壓低聲音，快速說出想法：“他們明顯在硬扛，普通審訊很難讓他們開口。尤其是分開審之后，兩人都在刻意模仿對方的說辭，卻又在細節(jié)上露了馬腳。我想到一個辦法——用‘測謊儀’詐他們?！?/p>
語妮愣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隔間的桌面：“測謊儀？可咱們隊里沒有啊，而且那東西不是還在試驗階段嗎？我聽老兵說，準確率根本沒宣傳的那么高?！?/p>
“就是因為沒有，才要用‘假的’?！蔽铱聪蛑腔郏⒅Ａ穷^瘦高個的微表情，聞言立刻轉(zhuǎn)過頭來?！澳銘?yīng)該記得，犯罪心理學里提到過‘未知恐懼效應(yīng)’——人對不了解的技術(shù)會本能恐懼。這兩個人看起來文化水平不高，手上還有長期干體力活的繭子，八成沒見過測謊儀，甚至可能沒聽說過?！?/p>
智慧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找個類似的儀器假扮測謊儀，告訴他們這東西能精準測出謊言，再配合審訊節(jié)奏，讓他們誤以為自己的謊話根本瞞不住？”
“對?！蔽尹c頭，指尖在玻璃上輕輕點著瘦高個的臉，“他們現(xiàn)在靠的就是‘警方?jīng)]證據(jù)’的僥幸心理，一旦讓他們覺得自己的謊言在‘高科技’面前無所遁形，心理防線很容易崩潰。尤其是分開審訊的情況下，只要其中一個人松口，另一個必然會跟著招供——他們不信任彼此，更怕被同伴賣了?！?/p>
張隊長皺了皺眉，手指敲著桌面，顯然在權(quán)衡利弊：“這……算不算違規(guī)？畢竟是偽造證據(jù)。”
“不算?！蔽艺Z氣肯定，目光掃過玻璃那頭兩個吊兒郎當?shù)姆?，聲音冷了幾分，“這是心理戰(zhàn)術(shù)，不算刑訊逼供。而且現(xiàn)在時間緊迫，‘紅手’的主犯還在逃，我們多耽誤一分鐘，他們就可能多跑一公里。莎莎還在ICU躺著，舅舅的尸體還沒入土，我們必須盡快從他們嘴里套出線索，不然莎莎的仇、舅舅的仇，可能永遠沒機會報了?！?/p>
提到莎莎和舅舅，張隊長的眼神動了動。他沉默幾秒，對旁邊的警員吩咐：“去器材室找個類似的設(shè)備，越復(fù)雜越好，最好帶幾個旋鈕和指示燈，再找塊顯示屏，連臺筆記本，隨便弄點波動曲線的視頻循環(huán)播放——要看起來專業(yè)點，別太假?！?/p>
警員應(yīng)聲而去。沒過多久，兩個穿著白大褂的技術(shù)人員模樣的警員推著一個裝著復(fù)雜線路和屏幕的設(shè)備走進來，設(shè)備上還纏著幾圈彩色電線，屏幕上跳動著毫無規(guī)律的綠色波紋，偶爾夾雜著幾聲輕微的電流雜音，看起來確實像那么回事。
“怎么樣？”推設(shè)備的警員拍了拍機器外殼，“找了個舊的信號檢測儀改的，加了幾個LED燈，按一下就變色?！?/p>
我看著那臺“測謊儀”，又看了看觀察隔間里的智慧——她正拿著紙筆快速寫著什么，寫完撕下遞給我。紙上是她剛分析出的結(jié)論：瘦高個性格沖動，好面子，適合用強硬態(tài)度施壓；矮胖子膽小怕事，眼神總往門口瞟，更吃軟不吃硬，適合用“坦白從寬”誘導。
“很好?！蔽覍夹g(shù)人員點了點頭，“先審瘦高個，智慧跟我進去，語妮留在這兒盯著矮胖子的動靜，一旦發(fā)現(xiàn)他有松動的跡象，立刻通知我們?！?/p>
語妮點頭：“放心，我盯著?！?/p>
我和智慧跟著技術(shù)人員走進審訊室隔壁的準備間，套上提前備好的白大褂。智慧拿起桌上的金屬片——其實就是普通的電極片，她用酒精棉擦了擦，又在上面涂了點導電膏，確保接觸皮膚時能讓對方感覺到“電流感”。
“記住，等會兒我說話的時候，你負責操作屏幕。”我對她低聲說，“他說短句的時候，波紋保持綠色；說長句且眼神閃爍時，立刻切紅色警報；如果提到‘刀哥’‘紅手’‘懷德鎮(zhèn)’這幾個詞，不管真假，先讓波紋劇烈跳動三秒?！?/p>
智慧點頭，手指放在筆記本的觸控板上，屏幕上的綠色波紋正隨著她的動作輕微晃動。
準備就緒后，我對審訊室里的警官比了個手勢。警官立刻會意，停下了審訊，靠在椅背上，裝作不耐煩的樣子。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技術(shù)人員推著設(shè)備走進去，輪子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咕嚕咕?！钡穆曧?，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瘦高個猛地抬頭，看到那臺布滿線路的機器，眼神里閃過一絲警惕，卻還是嘴硬地哼了一聲：“搞什么？審個破案子還帶這么多玩意兒？”
技術(shù)人員沒理他，將兩根連著線的金屬片貼在他手腕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瑟縮了一下。智慧站在設(shè)備旁，手指在屏幕下方的旋鈕上擰了一下，屏幕上的波紋突然劇烈跳動了一下，還發(fā)出“嘀”的一聲輕響。
瘦高個的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喉結(jié)不自覺地動了動。
我走進來，站在設(shè)備旁，故意用平靜卻帶著壓迫感的語氣說：“這是最新款的測謊儀，公安部剛配發(fā)的，誤差率低于0.1%?！蔽抑噶酥钙聊簧系牟y，“你們說的每句話，它都能通過心率、皮膚電阻和微表情變化，精準判斷真假。現(xiàn)在再問一次，你們半夜帶著鐵棍砍刀去幸福小區(qū)，到底是為了什么？”
瘦高個瞥了眼屏幕上跳動的波紋，又瞟了瞟我身上的白大褂，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梗著脖子：“都說了是去喝酒……我朋友在那兒租的房子，不信你們?nèi)ゲ椋 ?/p>
他話音剛落，智慧立刻按下了預(yù)設(shè)的紅色警報，屏幕上的波紋突然變成刺眼的紅色，發(fā)出“嘀嘀嘀”的急促警報聲，設(shè)備上的LED燈也跟著瘋狂閃爍。
“撒謊。”我往前邁了一步，微微俯身，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設(shè)備顯示，你在撒謊。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一棟？門牌號多少？”
瘦高個的臉白了一瞬，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他顯然沒料到會被追問細節(jié)，眼神慌亂地瞟向門口，又落回屏幕上——紅色的波紋還在瘋狂跳動，像在嘲笑他的拙劣演技。
“我……我忘了具體門牌號了……”他支支吾吾地說，聲音明顯沒剛才那么硬氣了。
“嘀——”屏幕上的波紋又跳了一下，雖然沒變紅，卻比剛才更劇烈。
“又在撒謊?！蔽抑逼鹕?，語氣里帶著一絲輕蔑，“連朋友家住哪都記不住？你覺得這話說出來，誰會信？”
審訊警官趁機追問：“幸福小區(qū)3棟302是‘紅手’的據(jù)點，對不對？你們是‘紅手’的成員，負責看守據(jù)點，對不對？”
瘦高個的手指緊緊攥著鐵椅的扶手，指節(jié)泛白，顯然在掙扎。他想搖頭，眼角的余光卻掃到屏幕上又開始蠢蠢欲動的波紋，猛地閉上了嘴，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觀察隔間里，語妮突然通過對講機說：“玫瑰，智慧，矮胖子那邊有點動靜，他剛才聽到這邊的警報聲，下意識往這邊看了一眼，手指在膝蓋上敲得更快了。”
我心里一喜，知道時機差不多了。我走到瘦高個側(cè)面，讓他只能看到我的側(cè)臉，聲音卻故意提高了幾分，確保隔壁的矮胖子能通過監(jiān)聽設(shè)備聽到：“看來你是不想說了。也好，反正測謊儀已經(jīng)記錄下你撒謊的證據(jù)，足夠給你定個包庇罪。倒是你那個同伴……”我故意頓了頓，“剛才在另一間房，他可比你老實多了，已經(jīng)承認你們是‘紅手’的人了。”
瘦高個猛地抬頭，眼里滿是難以置信：“不可能！他跟我一起入的伙，怎么可能先招供？”
“嘀——”屏幕上的波紋再次變紅，警報聲短促而尖銳。
“看吧，”我攤了攤手，語氣里帶著一絲惋惜，“你又在撒謊了。你心里其實很清楚，他根本靠不住。你們這種人，為了自己活命，賣起同伴來比誰都快?！?/p>
智慧配合地調(diào)出一段新的波紋視頻，屏幕上的綠色線條突然分成了兩條，一條平緩，一條劇烈跳動?！斑@是你和他的測謊對比圖，”她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事實，“他提到‘紅手’時，波動幅度很小，說明在隱瞞；但提到‘刀哥’時，波動幾乎平了——他在害怕刀哥，比害怕你們所謂的‘兄弟情’更甚?！?/p>
提到“刀哥”，瘦高個的眼神明顯瑟縮了一下，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似的。
我抓住這個細節(jié)，繼續(xù)施壓，聲音放輕，卻像針一樣扎進他心里：“你們老大就是那個帶著女人和小女孩從逃生窗跑掉的男人，對嗎？他們?yōu)槭裁匆獨⒛莻€木匠？是不是因為木匠發(fā)現(xiàn)了你們的秘密？”
瘦高個緊咬著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眼神在屏幕和我們之間來回打轉(zhuǎn)，臉上的僥幸一點點被恐懼取代——他既怕說了實話被刀哥報復(fù)，更怕不說實話，真的被這臺“測謊儀”坐實了重罪。
觀察隔間里，語妮的聲音再次傳來：“矮胖子開始搓手了，呼吸也變快了，應(yīng)該快撐不住了?！?/p>
我知道，不能再逼得太緊，得給個臺階。我示意智慧關(guān)掉警報，屏幕上的波紋慢慢恢復(fù)成平緩的綠色?！艾F(xiàn)在說實話還來得及，”我的語氣放緩了些，“測謊儀不會騙人，但我們可以給你們機會——說出你們知道的，爭取寬大處理。畢竟你們只是小嘍啰，真要把所有罪責都扛下來，替刀哥頂罪，值得嗎？”
瘦高個的喉結(jié)又動了動，眼神里的掙扎更明顯了。他看著屏幕上平緩的綠色波紋，又看了看我和智慧平靜的臉，突然低下頭，肩膀微微垮了下來。
“我……”他剛想說什么，觀察隔間的對講機突然響了，語妮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玫瑰，矮胖子那邊松口了！他問如果現(xiàn)在說實話，能不能算立功！”
瘦高個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慌亂和憤怒，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狗：“那個混蛋！他竟然真的招了？”
“看來你終于說了句實話?！蔽铱粗?，眼神里再無波瀾，“現(xiàn)在，你還要繼續(xù)替他扛著嗎？”
瘦高個死死盯著屏幕，屏幕上的綠色波紋平穩(wěn)得像一潭死水，仿佛在嘲笑他的后知后覺。他沉默了幾秒，突然用拳頭狠狠砸了一下鐵椅，低吼道：“我說！我都說！”
我和智慧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雖然他們還沒供出核心信息，但至少，他們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破了。
接下來，該輪到我們聽聽那些藏在謊言背后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