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鏡深處,一片銀藍(lán)交織的寧靜湖泊上方,光流仿若輕紗飄動,蕩漾著世間最柔和的律動。佐拉爾懶洋洋地躺在一朵巨大的浮光花瓣上,抱著剛從湖邊采來的幾顆晶果,一顆一顆慢慢啃著。
他望著空中一層層浮動的“日落”,雖然死亡之域沒有真正的黃昏,但他總覺得,在伯克利帶他飛翔之后,他的心中,多了種無法解釋的感覺。
“他最近……怪怪的?!?/p>
佐拉爾嘟囔了一句,用果核戳了戳水面。
——是的,自從那場混亂之影襲擊之后,伯克利的笑變得少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調(diào)侃自己,有時(shí)候靜靜地盯著虛空發(fā)呆,眼神沉得可怕。
“他是不是……在瞞著我什么?”
佐拉爾撐著下巴,自言自語。他不是笨蛋,雖然很多人覺得“光”總是溫柔純凈到不諳世事,但他知道,伯克利最近的“溫和”是帶著疏遠(yuǎn)的。
他想了想,決定回死亡之域去看看他。
但還沒等他從浮光花上跳下,一道不屬于這個(gè)領(lǐng)域的氣息,忽然從湖的鏡面下緩緩升起。
“……誰?”
佐拉爾瞬間警覺,整個(gè)人站起,金色的瞳孔迅速縮小,一道光環(huán)從他身后浮現(xiàn),直指湖面。
湖水開始泛起詭異的黑紋,一絲一縷的暗霧如觸須般伸展開,攪亂了生命之鏡內(nèi)原本純凈的律動。
一道身影緩緩從湖底升起。
不,是“影子”。
它沒有確切的形體,只是一團(tuán)漂浮的霧影,中央懸著一雙不帶任何情感的猩紅眼睛,仿佛正“觀察”佐拉爾。
“你……不是這個(gè)世界的東西?!?/p>
佐拉爾立刻點(diǎn)亮指尖,一束光劍凝成,鋒芒所指,便是那團(tuán)霧影。
然而霧影并未發(fā)起攻擊,只是微微扭動,像是在模仿人類的“低語”,沒有聲音,卻有意志。
那意志中,佐拉爾“聽到”了一個(gè)名字。
——伯克利。
他瞳孔一縮,羽翼的亮度頓時(shí)暴漲。
“你來找他?”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霧影沒有回應(yīng),卻忽然將一部分“霧氣”朝佐拉爾飛來,像是試圖將他也包裹進(jìn)某種意識領(lǐng)域。佐拉爾毫不遲疑地?fù)]劍斬?cái)?,?qiáng)烈的光芒瞬間灼穿黑霧。
可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片段:
——伯克利倒在黑暗中,傷痕累累,身上的律之碎片破裂,混亂纏繞在他靈魂邊緣。
他大笑著,瘋癲著,最后卻在看向“光”的方向時(shí)低聲說了句:“別來找我。”
畫面破碎。
佐拉爾猛然后退,喘著氣,額上竟?jié)B出了冷汗。他從未想過,死亡會對他說“別來找我”。
而那團(tuán)霧影,在他眼前緩緩消散,仿佛只是為了投下那段“影像”——不,是“警告”。
佐拉爾咬緊牙關(guān),金眸狠狠一閃。
“你到底隱瞞了什么,伯克利……”
他握緊拳頭,毫不猶豫地喚出一縷最純粹的光之意志,化為光盾。
黑霧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迅速籠罩了佐拉爾。
“嘖?!?/p>
他咬了咬牙,雙臂展開,金色羽翼在瞬間盛放,像光流組成的弓,倒懸于夜。柔和的光從他身上傾瀉出來,卻在觸及這黑霧時(shí)微微顫抖。
“別以為我會怕你……”佐拉爾站穩(wěn)身形,金瞳閃耀,“我可不是小白兔,我很強(qiáng)的!”
話音剛落,黑霧中央,一道人影慢慢浮現(xiàn)。身形高大,銀發(fā)微亂,眼中灰藍(lán)微暗,唇角卻勾起了一點(diǎn)不合身份的笑。
“哦?你很強(qiáng)?”那人低聲道。
佐拉爾定睛一看,頓時(shí)松了一口氣:“……伯克利?!”
他收起了部分光,翅膀輕輕拍了拍,像是想把緊張甩走。“你怎么又裝神弄鬼的,老是像個(gè)反派一樣嚇我!”
伯克利慢條斯理地走近,黑霧在他腳下翻騰,身后巨大的黑翼像夜幕低垂,死氣纏繞,但他臉上的笑卻顯得幾分戲謔:
“我遲早要成為反派的嘛?!?/p>
他眨了眨眼,輕聲問:“提前練習(xí)一下……是不是很帶勁?”
“你要真變成了反派,我第一個(gè)干掉你!”佐拉爾叉著腰,揚(yáng)起下巴,擺出一副要開打的樣子,“不許你瘋,也不許你死!”
伯克利看著他,笑容慢慢淡了些。光與影之間有短暫的靜默。
“……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他的聲音低沉,但不像是質(zhì)問,更像是預(yù)感到了答案。
佐拉爾皺起眉頭,眼神認(rèn)真地盯著他:“我看到混亂了。它還在盯著你……不,是在纏著你。”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他低聲問,聲音聽不出是憤怒還是擔(dān)憂,“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可能會……死?!?/p>
伯克利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他,眼中一層看不透的沉靜。
“我不知道結(jié)果?!彼K于開口,語氣輕描淡寫,仿佛談?wù)摰牟皇巧?,“可能會死,也可能會發(fā)瘋,變成反派,哈……誰知道呢?!?/p>
“你要是敢?!弊衾瓲栆а?,眼中泛起光紋,一步逼近,“你要是敢死,我就殺了你?!?/p>
伯克利輕輕挑眉,唇邊浮出一點(diǎn)意味深長的弧度:“……求之不得。”
話音落下,他忽地伸手,將佐拉爾往自己懷中一拽,低聲呢喃:“但我現(xiàn)在來,不止是趕走混亂?!?/p>
佐拉爾睜大眼:“……你還想干嘛?”
伯克利低頭,額發(fā)拂過他的面頰,聲音帶著他難得流露出的熾熱與戲謔:
“我想吻你。”
佐拉爾臉上的光猛地一跳:“你、你這個(gè)瘋子!”
“我就是瘋了。”伯克利的手撐在他背后的光翼上,牢牢將他困在臂彎中,眼中仍然是那種熟悉的、令人無所遁形的神色。
“你要是現(xiàn)在殺了我,說不定混亂還省點(diǎn)力氣?!?/p>
“別、別開玩笑……”佐拉爾的聲音已經(jīng)發(fā)虛了,“你這人怎么情緒反復(fù)得跟個(gè)劇本一樣……”
“不是劇本?!辈死麥惖酶曇舻蛦∪鐗?,“是我一直在壓著,現(xiàn)在……不想再壓了。”
光與死,呼吸交融,氣息相觸。
佐拉爾幾乎本能地抬手抵住他的胸口,卻感受到那心跳——微弱,卻真實(shí),像從深淵里傳來的鼓聲。
“你真是……”他低聲罵了句,“死都不讓我安生?!?/p>
伯克利低笑,吻如羽翼,落在他唇上。
混亂退去,光明卻陷入更深的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