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很安靜。安靜得過分。
伯克利站在坐標(biāo)點中央，周圍是潮濕、陰冷的植被與密布的濃霧。他低頭踩了一腳地上的落葉，發(fā)出一聲輕響。
“……確實荒無人煙。”他喃喃著，抬手一揮。
一股如幽魂般的黑霧從他掌心流淌而出，在空氣中迅速凝聚成一雙半實體的黑色巨爪，其表面纏繞著冥語與咒紋，如饑似渴地顫動著，仿佛下一秒就能撕碎一切。
死亡之息，蘇醒了。
他踏入林中，步履隨意，看似懶散，每一步卻精準地避開了人類肉眼無法察覺的能量裂縫。
——突然，前方的霧氣一陣騷動。
某種東西，在林深處晃動。
不對，不是“東西”。而是一個影子。
那影子并沒有穩(wěn)定形態(tài)，如同被拉長的齒輪、碎片、錯位的軀殼拼湊成的非物質(zhì)存在。它沒有眼睛，但仿佛正死死地盯著伯克利，宛如來自舊紀元的惡夢。
“這可不是‘殘魂’了……”伯克利低聲笑了一聲，背后浮現(xiàn)出巨大的惡魔之翼殘影，下一瞬，他猛然沖了過去！
死亡之息凝成利爪直刺而出！
——就在這一刻，世界忽然停住了。
時間凍結(jié)。
空氣凝固，落葉懸停，甚至連死亡之息都凝結(jié)在空中。
伯克利瞳孔劇震：“這是……時間的力量？！”
他尚未從驚異中反應(yīng)過來，那扭曲之物卻突然從凍結(jié)中躍出，一只漆黑如裂紋的肢體狠狠掃向伯克利的左臂！
“嘖——”他下意識閃身，卻還是慢了一瞬——
鮮血飛濺。
他的左臂被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是紫紅色的，滴在地上，迅速腐蝕了土壤。
他低頭看著傷口，然后突然笑了。
那笑并不溫和，而是帶著濃烈的不正?！?/p>
“哈……好久沒有東西，能讓我受傷了。”
他的瞳孔驟然轉(zhuǎn)為血紅，唇角揚起一個瘋子般的弧度。
“很好……那我也，不裝了?！?/p>
轟——！
他的死亡之力徹底釋放，背后的惡魔之翼變得幾乎實體，羽翼之間的裂痕燃燒著冥火。他張開雙臂，像是在迎接死亡盛宴的到來，眼底燃起嗜血的火焰。
那怪物再次揮動它扭曲的齒輪肢體，周圍時間被扭曲得像水波一樣翻騰。樹木瞬間老化、倒塌、再重組，宛如一場錯位的時間風(fēng)暴。
可伯克利根本不躲。
他像一團無法控制的黑焰，一拳砸碎了時間的漣漪，另一爪狠狠貫穿怪物的外殼！
“你操縱時間？”他聲音低啞，“那就讓你看看——死亡，是所有時間的盡頭?！?/p>
他一把抓住怪物，將它重重摔向林中，數(shù)棵樹同時被扯斷、腐朽、燃燒。
伯克利大笑，“去死吧?！?/p>
他不再管攻擊是否命中目標(biāo)，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種癲狂狀態(tài)，拳拳到肉、爪爪成痕，整個林地在他的死亡之力下崩塌腐敗。大地龜裂，藤蔓枯死，樹木化為灰燼。
那怪物顯然沒料到伯克利的攻擊方式這么不講道理，幾次試圖抽身，但每次都被更迅猛的死亡氣息釘回原地。
最后，它掙扎著發(fā)出一聲極不協(xié)調(diào)的“嗡鳴”，像是齒輪在哀鳴，一道扭曲的時間裂縫從它體內(nèi)裂開，它企圖逃遁。
“想走？”伯克利瞳孔驟縮，一道死亡之爪飛射而出。
——準確無誤地穿透了它的核心。
怪物在一聲崩解的咔噠中爆裂，碎片散落空中，如同失控的鐘表炸開，齒輪飛濺而下。
死亡之力吞噬了一切。
伯克利站在原地，渾身冒著黑氣，周圍是一片死寂。
他甩了甩左手的血跡，譏諷般地喃喃：“這種程度的時間玩具……也能讓我出點汗了？”
可就在他松懈的一瞬——
地上的齒輪碎片中，有一枚極小的時間晶核，正悄然顫動，發(fā)出極微弱的光，不被察覺地逸出一縷氣息，向遠方飄去。
伯克利沒有看到。他只是靜靜站在風(fēng)中，仿佛重新變回了那個冷靜、鋒利、不近人情的反派。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傷口——沒有完全愈合。
——
林子里死寂如初，但空氣中仍殘留著未散盡的死亡氣息。
啪——
一聲空間撕裂的脆響打破沉默，一道金藍交錯的裂縫在虛空中緩緩開啟，一個男人從中走出。
他穿著襯衫，系著松散的領(lǐng)帶，胸口的銘牌還寫著“京音作曲系主講教授”。他摘下眼鏡，眼神在現(xiàn)場轉(zhuǎn)了一圈。
“……伯克利?！绷侄骶従忛_口，眉頭立刻皺起。
他看到的是一片慘狀——枯死的樹、焦黑的地、尚未完全蒸發(fā)的冥火，還有死亡之息在空氣中緩慢流轉(zhuǎn)著。
這不像是解決了一個“混亂污染體”，更像是這里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中型天災(zāi)。
而罪魁禍首正懶洋洋地靠在一棵還沒倒的樹上，看著他。
伯克利打了個響指，說：“喲，時間不守時啊？”
林恩捏了捏眉心，強忍著頭痛的沖動：“……不是，你來之前不知道克制點？就這點事兒，你特么差點把林子炸沒了?！?/p>
伯克利無辜地聳肩，笑容帶著懶洋洋的瀟灑：“沒辦法嘛，誰讓我是反派呢？你們非得讓反派對付反派，不炸才怪?！?/p>
“別裝了你?！绷侄鳑]理會他的演技，抬起手喚出一根通體金色、嵌滿齒輪的長杖。他走到林地中央，嘴唇輕動，時間的咒語悄然展開。
四周空氣一陣輕鳴，斷裂的樹干開始倒流生長，枯死的花草悄然復(fù)蘇，燃燒的灰燼回縮為綠色藤蔓。整個林子，仿佛被時間之潮倒灌，恢復(fù)如初。
伯克利站在一旁，輕輕吹了個口哨。
“要不是你腦子死板，還挺像搞藝術(shù)的?！?/p>
林恩懶得理他，直到一切歸于平靜，他才回過身來。伯克利像是剛記起什么，從懷中摸出一顆散發(fā)微弱光暈的時間晶核。
他用指尖夾住，像把玩一塊糖果般遞過去。
“喏，給你看看，剛才從怪物身上撿的。時間的遺落物？”
林恩接過那晶核，眉頭一瞬間凝得更緊。他閉上眼，感知中展開內(nèi)界通道，將晶核納入識海中。
“這確實是時間的力量?！彼谅曊f道，“但不屬于我?！?/p>
“什么意思？”伯克利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林恩睜開眼，目光深邃：“它不屬于我，它屬于——‘世間’。”
“世間？你是說——”
“人類?！绷侄骶従忺c頭，“準確說，是某個正在逐步‘覺醒’的個體，可能是被混亂污染，也可能是‘自我時間感’異變。反正……它是‘人類’?！?/p>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伯克利低聲念了一句：“時間的力量……和混亂勾連上了？”
“這事太不對勁了?！绷侄魈ь^看他一眼，神色陰沉，“我回頭去問問埃爾。”
“啊~”伯克利嘴角勾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們親愛的智者，那個書呆子啊，哈！那交給你了。他一向和其他人都不對付……除了你?！?/p>
林恩冷哼：“他討厭你，是因為你做事從來不按章法?！?/p>
“我只是選擇了最有效率的方式?！辈死麩o辜道，“還有，我瘋歸瘋，至少還知道不波及無辜?！?/p>
“你剛才差點把這里所有樹都燒干凈了?！绷侄鞣瘩g。
伯克利聳肩，語氣不改：“你看，我這不有你善后嘛?！?/p>
林恩嘆了口氣，長杖一點地面，空間再次被劃開。
“算了，我回去查。你自己也注意，最近的怪物，不是你印象中那些無腦亂撞的污染體了?！?/p>
他即將踏入空間裂縫時，回頭又道：“對了，如果下次再讓我善后你闖的禍，我就在論壇上曝光你的八卦。”
伯克利咧嘴一笑，揮了揮手：“謝謝警告，不送?！?/p>
——
隨著林恩離去，夜林再次恢復(fù)寂靜。
伯克利站在空地中，黑翼殘影早已散去。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臂未愈的傷，舔了舔唇角，喃喃：
“混亂能污染時間，又能接觸人類的‘覺醒’……這可比以前刺激多了。”
他回身離開，影子在林中拖得很長、很長。
但他沒發(fā)現(xiàn)，剛才林恩恢復(fù)林子的邊界處，一朵看似尋常的野花中，正悄悄流出一縷淡灰的時間之霧，向城中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