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下午,劇烈的頭痛和滾燙的高燒,把我從昏睡中喚醒。
我強撐著沉重的身體,扶著墻下樓找藥。
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我聽到虛掩的書房門里,傳來莊淵策嬌嗔的聲音:
“容辭妹妹,對不起嘛,項鏈...... 我后來想起來,忘在首飾盒的夾層里了,害你著急,還讓清硯哥......” 他的聲音里帶著 “愧疚”,“要不...... 我去給清硯哥道個歉吧?”
容辭冷漠到骨子里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不必。幫工為主人服務,是本分。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照顧好你,其他的不用理會。”
我麻木的心臟,又被這冰冷的話語刺了一下。
我僵在書房門外,看著容辭陌生的側(cè)臉。
那個會為我心疼的阿婉...... 終究不是她。
一股鐵銹味的腥甜涌上喉頭。
我死死捂著嘴,把那口血氣咽了回去,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我扶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挪開腳步。
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還有幾天...... 我就能永遠離開這里了......
莊淵策正式住進容家后,我徹底認清了現(xiàn)實:我的阿婉,已經(jīng)不在了,只剩下一個對我滿懷惡意的陌生人 —— 容辭。
她會記住莊淵策所有細微的喜好;她會允許莊淵策踏入她曾經(jīng)視為禁地的書房。
我看得清清楚楚,容辭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 細致、包容,甚至帶著卑微。
我和我的阿婉,不過是她這場盛大愛情劇本里,令人厭煩的塵埃。
周末的時候,我拖著疲憊的身體,獨自回到了那個承載了五年悲歡的寺廟。
我跪在佛前,不是為了祈福,只是想尋找一絲殘存的慰藉。
在以前住過的禪房里,落滿灰塵的角落,我翻出了一個被遺忘的舊木箱。
拂去灰塵,打開箱子,里面靜靜躺著一疊厚厚的信,用紅繩仔細地捆著。
那是我的阿婉,在無數(shù)個清醒的夜晚,一筆一劃寫給我的心意。
我顫抖著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熟悉的、帶著稚氣的字跡,瞬間讓我的視線變得模糊。
“吱呀 ——” 禪房的門被推開了。
容辭小心翼翼地扶著莊淵策走了進來,說是來 “還愿”。
莊淵策依偎在容辭懷里,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
容辭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住了我手里泛黃的信紙。
一股陌生的、強烈的悸動,猛地刺痛了她的心臟。
她眉頭緊鎖,心里涌起一種領(lǐng)地被侵犯的暴怒,還夾雜著一絲莫名的緊張。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
“那是什么?” 她的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緊繃。
莊淵策搶先開口,語氣里滿是驚訝和刻薄的天真:“哎呀,清硯哥,這是...... 你在寺廟的時候,那個‘阿婉’寫給你的信嗎?”
“阿婉” 兩個字,像點燃炸藥桶的火星!
容辭心里的悸動,瞬間被滔天的怒意取代!
那怒意來得又猛又無理,燒毀了她僅存的理智!
她一把搶過我手里的信紙,暴怒道:“不知廉恥的東西!”
她指著那個舊木箱,對身后的保鏢厲聲下令:“把這箱污穢的東西拿去燒了!立刻!”
“不 ——!” 我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搶奪!
那是我唯一能證明阿婉存在過的證據(jù)!
可保鏢的動作更快、更狠,他們輕易地扭住我的雙臂,把我死死摁跪在地上!
“容辭!住手!那是我的東西!還給我!” 我絕望地嘶吼著,眼睜睜看著保鏢把木箱拖到院子里的空地上,潑上汽油,然后點燃了火星!
“轟!” 火焰騰地一下竄了起來,貪婪地吞噬著那些泛黃的紙張,上面的字跡在火舌中扭曲、焦黑。
每一張紙燃燒,都像阿婉的一部分,在我眼前死去。
“容辭你卑鄙無恥!你禽獸不如!” 我發(fā)出泣血的控訴,“你怎么能這么狠毒!我不懂!為什么那么好的阿婉,會出現(xiàn)在你這種卑鄙齷齪的人身上!你不配!你根本不配擁有她!” 我用盡全身力氣,咒罵著眼前這個魔鬼。
我的咒罵,像一道驚雷,劈中了容辭的心臟!
瞬間,容辭臉上的表情驟然扭曲!
暴戾、驚愕、痛苦,在她臉上交織撕扯!
突然,她臉上的暴戾掙扎猛地一滯,眼神剎那間變得無比熟悉 —— 那里面盛滿了巨大的痛苦和焦急......
那是屬于阿婉的眼神!
她猛地看向淚流滿面、絕望掙扎的我,聲音破碎地嘶喊:“清硯!快走!離開她!別管我了!快走啊 ——!”
莊淵策驚恐地捂住了嘴。
這個熟悉的呼喊,讓我停止了哭喊。
我貪婪地凝望著那雙屬于阿婉的眼睛,身體想上前,抓住這最后一絲希望。
可這熟悉的眼神和聲音,只持續(xù)了不到兩秒!
容辭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眼神重新被更深的暴戾和前所未有的驚駭占據(jù)!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真切地感受到副人格的存在!
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那個副人格對我洶涌而刻骨的愛意!
這種感覺,讓她恐懼到了瘋狂!
她猛地轉(zhuǎn)向我,眼里怒火滔天:“你又在玩什么把戲?催眠?還是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
“把阿婉還給我!” 我不管不顧地,凄厲地喊道。
“打!給我打!” 容辭徹底失控了,她指著我,對保鏢厲吼,“打到他說不出瘋話為止!打到他認錯!”
保鏢領(lǐng)命,狠狠扇了我一個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在院子里回響,每一巴掌都讓我頭暈眼花,鮮血混著眼淚流了下來。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我的意識開始渙散。
保鏢松開手,我像被狂風折斷的落葉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
莊淵策假意驚呼著 “關(guān)心”,腳下卻暗中發(fā)力,精準地把失去意識的我,狠狠踹向旁邊堅硬的石階!
我的身體順著冰冷粗糙的石階,翻滾著跌落下去,最后蜷縮在青石板地上,鮮血從額角和嘴角滲了出來。
我艱難地掀開眼皮,視線模糊中,只看到容辭驚疑不定、還帶著余怒的臉,和莊淵策眼底冰冷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