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康離開后，漱芳齋內(nèi)彌漫的甜蜜氣息讓紫薇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她看著繡架上的并蒂蓮，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幸福的弧度。想起柳青柳紅兄妹的喜訊，她心中更是充滿了暖意。這樣好的消息，一定要告訴小燕子！
想到便做，紫薇帶著金鎖步履輕快地來到了擷芳殿。
一進(jìn)門，就看到小燕子正百無聊賴地拿著個雞毛撣子，追著殿內(nèi)一只誤入的蝴蝶上躥下跳，惹得宮女在一旁緊張地護(hù)著花瓶擺設(shè)。
“小燕子！”紫薇笑著喚她。
“紫薇！”小燕子眼睛一亮，立刻丟了雞毛撣子，像只歡快的小鳥撲了過來，一把拉住紫薇的手，“你可算來了！我都快悶死了！這宮里的蝴蝶都沒外頭的好玩，飛得慢吞吞的！”
紫薇被她逗笑了，拉著她在榻上坐下：“快別鬧了，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是皇阿瑪賞你什么寶貝了？還是有新戲班子進(jìn)宮？”小燕子眼睛瞪得溜圓，滿臉期待。
“是關(guān)于柳青和柳紅的！”紫薇笑著，將爾康告訴她的關(guān)于會賓樓和大雜院孩子們要去私塾的事情，原原本本、繪聲繪色地講給了小燕子聽。
“真的？！”小燕子聽完，激動得差點從榻上蹦起來，“柳青柳紅開酒樓了？叫‘會賓樓’？太好了！太棒了！我就知道他們倆最有本事了！還有小虎子、寶丫頭他們都能去念書了？哎呀，小虎子那猴崽子也能坐得住念書嗎？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小虎子抓耳撓腮背書的樣子。
笑過之后，小燕子眼中迸發(fā)出強(qiáng)烈的光芒，一把抓住紫薇的胳膊：“紫薇！我們出宮去看看吧！去看看會賓樓有多熱鬧，去看看柳青柳紅，看看大雜院的爺爺奶奶們，還有那些小蘿卜頭們！我都快想死他們了！”
紫薇看著小燕子興奮得發(fā)亮的眼睛，心中既為她高興，又涌起一陣無奈。她輕輕拍了拍小燕子的手背，柔聲道：“小燕子，我也很想他們?？墒?，你忘了你現(xiàn)在的身份了？你是宸妃娘娘是皇阿瑪心尖上的人。這宮墻內(nèi)外，多少雙眼睛看著？娘娘私自出宮，于禮不合，更會惹來非議。這宮門……”
“宸妃娘娘……”小燕子喃喃重復(fù)著這個尊貴卻如同金絲籠般的稱號，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像被烏云遮住的星星。她頹然坐回榻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華麗的衣料，悶悶道：“這也不能，那也不能……這宮里的富貴，有時候真像……一把鎖，鎖住了我?！?/p>
紫薇看著她失落的樣子，心中不忍，柔聲安慰：“別灰心?？倳修k法的?；蛟S……或許可以請皇阿瑪?shù)亩鞯洌俊彼c到即止，沒有說透。
小燕子聞言，眼睛微微轉(zhuǎn)動，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泄了氣，只是低低“嗯”了一聲。紫薇見她需要獨處，便起身告辭：“你先歇著，我改日再來看你。”
紫薇離開后，擷芳殿恢復(fù)了寂靜。小燕子獨自坐在窗前，望著宮墻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思念如同藤蔓瘋狂滋長。
柳青柳紅的笑臉，大雜院的熱鬧喧囂，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這些鮮活溫暖的記憶，與眼前金碧輝煌卻冰冷的宮殿形成了鮮明對比。一股強(qiáng)烈的渴望在她心中翻騰，最終化作一個堅定的念頭：她要出去! 她要爭??！
華燈初上，熏香裊裊。乾隆踏進(jìn)殿門，卸去了朝堂上的威嚴(yán)，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看到心愛之人的放松與期待。
“弘歷～～”小燕子的聲音比平日更添了幾分柔婉。她今日換上了一身嬌嫩的淺色宮裝，襯得肌膚勝雪，眼波流轉(zhuǎn)間帶著刻意的柔媚。
乾隆的目光落在她精心妝點的臉上，帶著欣賞與寵溺，“今兒氣色不錯?！?/p>
小燕子順勢依偎進(jìn)他懷里，雙臂環(huán)住他精壯的腰身，仰起臉，嬌聲道：“弘歷你來我心里很高興，氣色當(dāng)然好啦～～”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縈繞在乾隆鼻尖。
乾隆低笑一聲，擁著她走到榻邊坐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小燕子便像沒有骨頭似的，極其自然地側(cè)身坐在他腿上，依偎在他胸前，把玩著他龍袍上的盤扣。乾隆的手臂環(huán)著她的腰肢，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fā)頂，享受這片刻的溫存。殿內(nèi)的宮人早已識趣地退到外間。
“今日似乎有心事？”乾隆敏銳地察覺她眼底深處的一絲急切，低頭問道，手指輕輕摩挲著她光滑的臉頰。
小燕子在他懷里蹭了蹭，抬起水光瀲滟的眸子望著他，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思念：“弘歷……今天聽紫薇說，柳青和柳紅他們就是當(dāng)年幫助過我和紫薇的兄妹倆，他們在京城開了家酒樓，叫‘會賓樓’，生意很好，還送大雜院的孩子們?nèi)プx書了……”她將紫薇告知的消息娓娓道來，語氣中充滿了對故人的關(guān)切和為他們高興的真摯。
“哦？竟有此事？”乾隆聽著，微微頷首，“知恩圖報，自力更生，還懂得教化幼童，倒是有情有義，不忘根本。”此刻聽小燕子提起，他對柳青柳紅的印象尚可，也覺欣慰。
“是啊，”小燕子抓緊時機(jī)，蔥白的手指輕輕撫上乾隆的胸口，聲音帶著濃得化不開的依戀和懇求，“弘歷……我聽到這消息，心里真是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他們過得好，難過的是……我好想親眼看看他們，看看會賓樓的樣子，看看那些孩子們是不是長高了……”她說著，眼圈微微泛紅，長長的睫毛顫動著，將臉埋進(jìn)乾隆的頸窩，悶悶地說：“我知道我現(xiàn)在不能輕易出宮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他們……弘歷……”
她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谇☆i側(cè)的皮膚上，帶著依戀的啜泣和柔軟的哀求，像羽毛般撩撥著他的心弦。乾隆擁著她，感受著懷中人兒的輕顫和那份濃烈的思念之情。他知道深宮寂寞，她天性自由爛漫，這份對舊情的眷戀如此赤誠，讓他心軟又憐惜。更重要的是，他享受著此刻她全身心依賴、向他尋求慰藉的姿態(tài)。
他低頭，輕吻她的發(fā)頂，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寵溺：“好了，朕的小燕子，莫要難過?！彼鹚南掳?，看著她含淚的眼眸，指腹溫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濕意，眼中是了然和縱容的笑意：“想出宮看看故人？”
小燕子用力點頭，眼中瞬間燃起希望的火苗，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乾隆沉吟片刻，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讓她出宮？風(fēng)險太大，他絕不允許任何可能的意外發(fā)生在心愛之人身上。但看著她如此渴望，又不忍心讓她失望。
“宮外龍蛇混雜，朕如何放心讓你出去？”乾隆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喙，但隨即話鋒一轉(zhuǎn)，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給出了一個更符合帝王心思、也更穩(wěn)妥的解決方案：“不過……你想見他們，這有何難？既是你惦念的人，又是有情有義之人，朕便準(zhǔn)他們?nèi)雽m見你?！?/p>
小燕子聞言，眼睛猛地一亮！
乾隆繼續(xù)道，語氣帶著掌控一切的從容：“等忙過這幾日，朕讓爾康去安排。命他親往會賓樓，傳朕的口諭，召柳青柳紅兄妹入宮一趟。你就在這擷芳殿里，好好見見他們，敘敘舊。如何？”他輕輕捏了捏小燕子的臉頰，唇角勾起一抹溫柔卻深沉的弧度，“這樣，既全了你的念想，朕也放心。”
入宮覲見？這比出宮更好！小燕子心中的狂喜幾乎要溢出來！她沒想到弘歷會如此體貼，直接給了她一個更穩(wěn)妥的見面方式！她立刻破涕為笑，像只歡快的鳥兒，主動仰頭在乾隆唇上印下一個帶著淚痕卻無比甜蜜的吻：“弘歷！你對我最好了！我……我太高興了！” 她緊緊摟住乾隆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胸前，掩飾住眼中激動和感動的淚光。
乾隆滿意地?fù)砭o她，感受著她喜悅的輕顫和主動的親昵。這個安排，既滿足了她的心愿，又將一切牢牢掌控在他的視線之內(nèi)。看著懷中因他一句話便從失落轉(zhuǎn)為歡欣的小燕子，心中充滿了掌控與寵愛的滿足感。
“好了，先用膳?！鼻∨呐乃谋常曇魩е鋹?。
小燕子用力點頭，從乾隆懷中抬起頭時，臉上已滿是明媚燦爛的笑容，仿佛剛才的陰霾從未出現(xiàn)過。她知道，很快，她就能見到久別的朋友了！而這一切，都源于身邊這個強(qiáng)大而寵愛她的男人。她看向乾隆的眼神，充滿了愛意與感激。
自那日“討杯水酒”過后，蕭劍就留在了會賓樓他有意的接近柳青。他說來京是為了尋找失散多年的家妹，他說妹妹最是頑皮，自家中大變后再也沒見過妹妹。一連幾日的“刻意”為之便和柳青稱兄道弟了。
會賓樓里，人聲鼎沸，正是午后最喧騰的光景。蕭劍坐在角落的方桌旁，桌上擺著幾碟小菜和一壺剛溫好的酒。
門簾一掀，福爾康一身利落的勁裝走了進(jìn)來，眉宇間帶著慣有的沉穩(wěn)，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他一眼就看到了柳青，徑直走了過來。
“柳青！”爾康笑著招呼，“爾康！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柳青連忙起身相迎，臉上是真誠的笑意。不遠(yuǎn)處蕭劍目光卻不動聲色地在爾康身上打了個轉(zhuǎn)。
柳青擺擺手示意爾康坐下，自己也拉過一張凳子，爾康的語氣帶著幾分期待道：“紫薇和小燕子惦記著你們這些老朋友了。皇上開恩，過幾日，就在擷芳殿設(shè)個小小的家宴，準(zhǔn)你們進(jìn)宮去，跟小燕子好好敘敘舊！”
“真的？！”柳青驚喜地幾乎要跳起來，臉上是純粹的興奮，“太好了！小燕子那丫頭在宮里憋壞了吧？可算能見著了！”他搓著手，已經(jīng)開始盤算帶什么進(jìn)宮給小燕子解悶。
爾康含笑點頭：“是啊，她可是天天念叨你們?！本驮跔柨嫡f出“小燕子”三個字時，坐在他們斜對面的蕭劍，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原本正端起酒杯要飲，動作瞬間凝滯，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原地。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灑脫不羈和淡淡愁緒的眼眸深處，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過幾日就可以到宮里去跟小燕子敘舊”……
這句話，如同九天驚雷，一字不落地、清晰地炸響在蕭劍的耳邊。他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骨節(jié)泛白，杯中的酒液微微晃蕩。蕭劍深吸一口氣，仿佛只是酒意微醺，帶著幾分江湖人的疏狂，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隨即，他的目光似乎投向窗外喧囂的街市，又似乎空茫無物，用一種不大不小、恰好能讓近處的爾康和柳青聽得清清楚楚，又帶著幾分吟哦意味的聲音，朗聲吟誦道：
一簫一劍走江湖，
千古情愁酒一壺。
兩腳踏翻塵世路，
以天為蓋地為廬。
這四句詩，鏗鏘有力，落拓不羈，將他江湖浪子的身份、深藏心底的滄桑與漂泊無依的孤寂，盡數(shù)道出。尤其是“一簫一劍”與“千古情愁”，更是直指他名字與心事的核心。
聲音不大，在這熱鬧的酒樓一角顯得格外清晰。“好詩!”蕭劍那四句詩，字字鏗鏘，帶著江湖兒女的落拓與滄桑，清晰地落入爾康耳中。爾康的目光瞬間如探照燈般鎖定了蕭劍。此人氣質(zhì)不凡，談吐間自有一股風(fēng)流，更在提及“小燕子”“進(jìn)宮”之后，恰如其分地吟出這首點明自身名號、直抒漂泊之志的詩……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一絲難以言喻的疑慮和濃厚的興趣在爾康心頭升起。
他放下酒杯，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屬于貴介公子的溫和笑意，朝著蕭劍的方向略一拱手，聲音清朗又不失沉穩(wěn)：“在下福爾康，聽到閣下談吐不俗，想認(rèn)識你這個朋友，閣下怎么稱呼？”
蕭劍略笑笑開口道:“在下名叫簫劍”邊說邊指著桌子一側(cè)擺放的一支簫一把劍“不是姓蕭的簫是這支簫的簫，這把劍的劍”
“簫劍？這是真名嗎？”爾康看著眼前這人，名字奇特，舉止灑脫中透著刻意的痕跡，尤其是剛剛那首詩的時機(jī)……疑點重重。他身體微微前傾，探究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蕭劍臉上，那溫和的笑容下是毫不掩飾的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