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姬直直注視著那團黑色鬼影,他裂開的縫隙仿佛在無聲地催促。
“我,想要什么?”
這個問題沒有邏輯,沒有線索,完全指向鬼影的內(nèi)心。
櫟海的眉頭擰成一團,他想不通,這種問題如何能有答案。
花雪姬的目光掃過大殿里那些凝固的黃金雕像,他們生前的臉上,都帶著對黃金的狂熱。
她想起了姬家那些人,對權(quán)勢、對靈力的渴望,甚至不惜犧牲親人。
那些被黃金誘惑的鬼魂,最終也變成了黃金的一部分。
這個鬼影,它制造了這一切,它享受著這種“游戲”。
它擁有無數(shù)的“金子”,無數(shù)被它吞噬的靈魂。
它什么都有了,卻又像是在尋找什么。
它在問“我想要什么”,而不是“我缺少什么”。
它想要的是一種“體驗”,一種“滿足”。
她突然明白了。
“你想要的……”花雪姬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是一個,不被黃金誘惑的靈魂。”
黑色鬼影身上的金色字符瞬間劇烈閃爍起來,它裂開的縫隙像是猛地收縮了一下,又迅速擴大。
“嘻嘻……答對了!”
鬼影的聲音不再是單純的尖銳,其中夾雜著一絲奇特的興奮。
它猛地一揮手,那些堆積如山的金子瞬間化作流光,涌入中央那本巨大的金色書籍。
書籍表面金光大盛,然后緩緩縮小,最終落到花雪姬的手中。
它變得只有巴掌大小,觸手溫潤,散發(fā)著淡淡的書墨香。
“你得到了它……以及我?!?/p>
黑色鬼影發(fā)出最后一聲“嘻嘻”的笑聲,身體化作無數(shù)金色字符,進入書中。
大殿里的金光也迅速褪去,露出原本粗糙的石壁。
那些變成金子的鬼魂雕像,也在光芒消散后,化作塵埃。
“我們……成功了,奇怪沒有看見……?!睓岛1砬闆]有驚喜只有疑惑。
“怎么了,櫟海?”花雪姬收起那本變小的金色書冊,發(fā)覺他神色不對。
“我本來是聽說有同學(xué)看見舊校舍中有個長發(fā)女人在走廊上游蕩。
”櫟海抓了抓后腦勺,“或許是我搞錯了,也可能只是同樣來探險的學(xué)生。
”長發(fā)女人?'花雪姬在心里問:“系統(tǒng),這里比較強的鬼都解決了吧?”
“當(dāng)然,最強的那個不都跟你走了嘛?!毕到y(tǒng)回答得理所當(dāng)然。
“你是說剛剛那團金色字符?”
“不是,那是物久成精產(chǎn)生的靈,不是鬼。
”系統(tǒng)難得好心地解釋。
“那鬼是……”
她的話還沒問完,就被一個清亮又帶著點黏膩的男聲打斷了。
“你們這些一般人在這里干嘛?”
聲音的源頭,一個藍(lán)灰短發(fā)的少年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他發(fā)絲在幽暗中泛著一層詭異的磷光,唇邊一顆小痣,給他那張過分精致的臉添了幾分妖異的魅惑感。
還沒等兩人回答,那少年看清了花雪姬的長相,眼睛驟然亮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我的菲昂謝!”
他一陣風(fēng)似的沖到花雪姬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開始原地轉(zhuǎn)圈。
“菲昂謝是?”櫟海滿頭問號。
“法語,未婚妻的音譯?!被ㄑ┘П凰D(zhuǎn)得頭暈眼花,無奈地解釋。
沒錯,來人正是原主那個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的前未婚夫,月闕。
跟他這副妖異相貌完全不符的是,他是個超級無敵話癆。
月闕的視線忽然落在了花雪姬腰間掛著的那個灰藍(lán)發(fā)玩偶上。
花雪姬心里暗罵一聲,糟糕。
“我的菲昂謝!你果然還深深地愛著我!看這灰藍(lán)的發(fā)色,不正是我的顏色嗎!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讓我們愛情的清泉干涸的,my love!”
他越說越激動,干脆一把將花雪姬打橫抱了起來,準(zhǔn)備繼續(xù)愛的魔力轉(zhuǎn)圈圈。
一只纖長素白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這場鬧劇。
“夠了,阿闕。”
來人的臉龐仿佛籠著一層清冷的月華,氣質(zhì)高華,眉眼間是沉淀下來的靜謐。
正是月族如今的嫡長子,月滿瑛。
月闕訕訕地放下花雪姬,開始竹筒倒豆子般解釋起前因后果。
原來他們月家負(fù)責(zé)看守此地,最近發(fā)覺這里的封印有所松動,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不過,并沒有探查到什么鬼氣,估計是之前被封印消磨得差不多了。
”月闕滿不在乎地攤手,他本來就是被自家哥哥硬拉過來的壯丁。
“那也要重新加固?!痹聺M瑛的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
一行人來到舊校舍門口,花雪姬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棟詭異的倒置建筑,已經(jīng)變回了正常的四層樓模樣。
“你不知道啊,菲昂謝?”月闕完全不需要人問,自己就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這個封印當(dāng)年可是折損了八位家族長老才設(shè)下的,總共三重。
第一重,是將那惡鬼的五感分別封印在五個不同的地方;第二重,是用八位長老的靈魂禁錮其肉身;第三重,才是金書鎖靈,黑棺蓋魂!”
他說的這些,在頂級世家之間不算什么秘密,因為世間鮮有人能解開這種級別的封印,更不會有誰吃飽了撐的,去把千年前的惡鬼放出來。
“呵呵,我有個疑問……”花雪姬的額角開始冒冷汗,“這個封印的具體位置在?”
“金書在頂層,黑棺在四層啊,怎么啦,my love?”月闕歪頭看她。
沒什么……只是按照這個樓正常的順序……她剛開始到的那個“頂樓”,才是關(guān)押著惡鬼的地方!
【沒錯哦,宿主?!肯到y(tǒng)的機械音在她腦中響起,【你帶出來的那個,就是三重封印的主要目標(biāo),那個大惡鬼哦?!?/p>
“所以我去的那一層,才是最危險的?近在咫尺的幾層根本沒有鬼怪,就是因為它們不敢靠近?你都不提醒我!”花雪-姬感覺自己快要成為幾大家族聯(lián)合追殺的頭號罪人了。
【宿主都說了我是鬼神養(yǎng)成系統(tǒng),不是戀愛養(yǎng)成系統(tǒng)?!?/p>
那個紅色的光球,居然在她的意識海里,露出了一個吐著舌頭的俏皮表情。
花雪姬的怒火,瞬間燒到了天靈蓋。
【順便一提,100幣的R.附靈紙人可無法讓惡鬼住太久哦,宿主?!?/p>
系統(tǒng)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像一盆冰水從花雪姬頭頂澆下。
她后背竄起一股涼意,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個紅邊紙人。
這玩意兒現(xiàn)在就是個定時炸彈。
她得趕緊回家,找個辦法處理掉。
櫟海今天運動量過大,整個人都蔫了,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沒什么興致再多問。
最麻煩的是月闕。
他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緊緊貼著她,黏膩的視線幾乎要把她身上燒出個洞來。
“菲昂謝,我們接下來去哪里約會?我聽說市中心新開了一家甜品店,my love!”
“菲昂謝,你的手好涼,是不是穿得太少了?我把外套給你!”
“菲昂謝……”
花雪姬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家伙的嘴是租來的嗎?怎么能一刻不停地往外冒話?
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不對,原書里不是這樣的。
花雪姬記得很清楚,《幽冥錄》里月闕的出場,是在原主死后。
彼時的他,為了給未婚妻復(fù)仇,從月家偷了禁術(shù),成了一個沉默寡言,手段狠戾的瘋子。
他整個人陰森森的,像一條盤踞在暗處的毒蛇,隨時準(zhǔn)備給女主夢無夜致命一擊。
他從不多話,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冷的殺意。
和眼前這個嘰嘰喳喳,像只開屏孔雀的家伙,簡直判若兩人。
想到這里,花雪姬心里某個地方忽然軟了一下。
或許……他對原主是真的有幾分情意。
不然,又怎會在她死后,瘋狂到不惜與整個世界為敵,處處針對女主,直至自己也走向滅亡。
那份執(zhí)念,沉重得可怕。
正準(zhǔn)備扒開他的手,忽然就停住了。
月闕察覺到她的動作,眼睛更亮了,以為她接受了自己,又要開始新一輪的愛的魔力轉(zhuǎn)圈圈。
“纏人的男性是會被厭煩的,阿闕?!?/p>
月滿瑛的聲音清清冷冷地傳來。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處理完封印的事,走到了兩人身邊。
他伸出手,看似輕描淡寫地搭在月闕的胳膊上,力氣卻出奇的大,硬生生把像八爪魚一樣纏在花雪姬身上的弟弟給扒了下來。
月闕被自家哥哥提溜著,臉上滿是不舍。
“菲昂謝,明天我再來找你!一定要等我,my love!”
他還在依依不舍地?fù)]著手,直到被月滿瑛拖拽著消失在夜色里。
夜色褪盡,天邊泛起一層朦朧的魚肚白。
花雪姬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回到古董店門口,沒想到這個時間點,店里竟然還透著一星半點的微弱燈光。
墨樰斜躺在搖椅上,身上蓋著薄毯,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沒有。
在她推門進來的瞬間,他緩緩睜開了眼。
“你回來啦。”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這么晚還不睡?”花雪姬有些意外。
這幾年相處下來,她對墨樰的習(xí)性摸得一清二楚,這家伙懶得出奇,能躺著絕不坐著,古董店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幾乎從不見客。
“我有預(yù)感,今晚會有客人來?!蹦珮萋鹕?,揉了揉脖子,又搖了搖頭,“或者說,故人?!?/p>
他朝空蕩蕩的門口看了一眼。
“可惜,他好像不來了?!?/p>
墨樰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從柜臺下摸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隨手遞給她。
“這個留在這兒也是無用,送你了?!?/p>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花雪姬,自顧自地晃悠著上了樓,腳步聲很快消失在二樓的拐角。
“這個老怪物還會犯困?”
花雪姬嘀咕著,回到自己房間,隨手關(guān)上了門。
她將木盒放在桌上打開。
里面靜靜躺著一個精致的人偶。
人偶約莫一掌高,一頭及地的灰色長發(fā),五官處卻是一片光滑的空白,什么都沒有。
最奇特的是,它雙手交疊在胸前,懷里抱著一顆完全透明的玻璃心臟。
【恭喜宿主獲得SP級稀有道具“神侍人偶”!】
系統(tǒng)的聲音激動得都快破音了。
【宿主,這可是系統(tǒng)商城里花錢都買不到的絕版貨哦!】
花雪姬點了點頭,并不覺得奇怪。
她記得原著里提過,墨樰畢生的追求,便是親手創(chuàng)造出一位神明。
“造神……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她捻起那個人偶,指尖劃過那顆冰冷的玻璃心臟。
如果,真的有神明能被創(chuàng)造出來,那是不是也意味著,有力量可以撕裂時空,讓她回到原來的世界?
這個念頭只在腦海中閃過一瞬,就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算了,還是老老實實攢積分保命要緊。”
花雪姬實在困得不行,把人偶往床頭柜上一放,自己則和衣躺倒在床上,幾乎是沾著枕頭的瞬間就睡了過去。
她沒有看見。
在她沉睡之后,床頭柜上那個被她隨手放置的紅邊紙人,表面正悄無聲息地裂開一道細(xì)微的縫隙。
一縷極淡的灰氣從裂縫中飄出,在空中凝聚成少年“無”的模樣。
他站在床邊,空洞的眼眶“看”了她許久,然后緩緩飄向那具嶄新的人偶。
灰色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融入了進去。
下一秒,人偶懷中那顆空白的玻璃心臟,倏地閃過一道妖異的紅光。
幾縷鮮紅的液體仿佛憑空出現(xiàn),緩緩注入其中,將那顆透明的心臟,填滿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