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碼頭的晨霧還未散盡時,沈硯之三人已換上了粗布短褂,混在漕幫的伙計里搬運糧袋。阿澈扛著半袋糙米,跟著人流往“順安號”漕船上走,肩膀被勒得生疼,卻不敢吭聲——昨晚墨書特意叮囑,這船的管事是三皇子的人,對生面孔格外警惕。
“小子,動作快點!”一個滿臉橫肉的監(jiān)工用鞭子抽了抽他的后背,“耽誤了三皇子的糧期,仔細你的皮!”
阿澈攥緊拳頭,強壓下心頭的火氣。沈硯之教過他,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住氣。他眼角余光瞥見沈硯之正蹲在船舷邊修補麻袋,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在悄悄觀察船上的布局。阿竹則跟著伙夫進了后廚,手里還提著個菜籃子,里面藏著那半塊蓮紋佩。
船鳴三聲,緩緩駛離碼頭。阿澈站在甲板上,看著蘇州城的輪廓漸漸消失在晨霧里,心里有些發(fā)緊。這是他第一次坐漕運船,也是第一次離京城這么近。
“新來的,過來幫我掌舵!”一個獨眼的老船工喊道。
阿澈趕緊跑過去,老船工教他如何辨別水流,嘴里還哼著晦澀的調(diào)子。阿澈聽著聽著,突然覺得這調(diào)子有些熟悉——和沈硯之笛子上刻的《漕運令》很像,只是節(jié)奏慢了半拍。
“老丈,您這調(diào)子挺特別的?!卑⒊涸囂街鴨枴?/p>
老船工斜了他一眼:“這是漕幫的老規(guī)矩,每段水路都有不同的調(diào)子,防著水里的‘不干凈’東西。”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特別是過淮河那段,晚上聽到水里有哭聲,千萬別回頭?!?/p>
阿澈心里一動,淮河正是水師船隊被劫的地方。他剛想再問,就見監(jiān)工走了過來,老船工立刻閉上嘴,低頭擺弄著船舵。
傍晚時分,船行至一處狹窄的水道,兩岸都是陡峭的山崖。沈硯之悄悄走到阿澈身邊,低聲道:“注意看船艙底部,那里的木板是新?lián)Q的,下面肯定藏著東西?!?/p>
阿澈借著幫伙夫打水的機會,繞到船艙后面。果然見幾塊木板的顏色比別處淺,邊緣還有新鮮的釘痕。他剛想伸手去摸,就聽身后傳來腳步聲,趕緊裝作失足滑倒,順勢將耳朵貼在木板上——下面?zhèn)鱽斫饘倥鲎驳拇囗?,像是兵器?/p>
“這船不對勁?!蓖盹垥r,阿澈把發(fā)現(xiàn)告訴了沈硯之和阿竹,“監(jiān)工對船艙底部看得特別緊,而且我數(shù)了,船上的伙計只有二十個,卻有三十個空床位?!?/p>
“多出來的床位,是給‘客人’留的?!鄙虺幹侵?,眼神卻在觀察周圍的人,“你看那個記賬的先生,手指上有老繭,是常年握刀的痕跡。還有那個燒火的伙夫,走路時落腳很輕,顯然練過輕功?!?/p>
阿竹突然指著窗外:“你們看!水里有東西跟著船!”
三人探頭望去,見船尾的水里跟著幾個黑影,速度極快,隱約能看到手里握著短刀。阿澈心里一緊:“是水鬼!”
沈硯之卻搖了搖頭:“是血樓的‘浪里白條’,專門在水里殺人??磥硭麄冊缇投⑸衔覀兞??!?/p>
深夜,船行至淮河段。阿澈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像是有人在水里哭。他想起老船工的話,悄悄爬起來,見沈硯之也站在甲板上,望著漆黑的水面。
“先生,聽到了嗎?”阿澈低聲問。
“是有人在故意裝神弄鬼?!鄙虺幹钢嫔掀〉臒艋\,“那些是引魂燈,用來迷惑船上的人。真正的殺招,在兩岸的山崖上?!?/p>
話音剛落,就聽“咻”的一聲,一支火箭從山崖上射來,正中船帆?;鹧嫜杆俾?,船上頓時亂作一團。監(jiān)工們拔出刀,對著普通伙計砍去,嘴里喊著:“三皇子有令,不留活口!”
“果然是三皇子的人!”阿澈拔劍迎上去,劍光如練,瞬間逼退兩個監(jiān)工。沈硯之則揚手甩出透骨釘,專打那些弓箭手的手腕,箭雨頓時稀疏了不少。
阿竹從后廚拖出一筐辣椒面,趁亂撒向人群。那些監(jiān)工被辣得睜不開眼,阿澈趁機揮劍砍斷他們的手腕,慘叫聲此起彼伏。
“去船艙底部!”沈硯之喊道,“把藏的兵器找出來!”
阿澈和阿竹沖到船艙后面,用劍劈開木板。下面果然藏著十幾箱兵器,還有幾個被綁著的漕幫伙計,嘴里塞著布條,眼里滿是驚恐。
“快解開他們!”阿澈喊道。
就在這時,水里的“浪里白條”突然爬上船,手里的短刀直刺阿竹的后背。阿竹反應(yīng)快,一個打滾躲開,順手將旁邊的油桶推了過去。油桶砸在水里,濺起的油花被船上的火焰點燃,水面頓時燃起一片火海,那些“浪里白條”慘叫著沉入水中。
老船工不知何時也拿起了船槳,對著監(jiān)工的腦袋狠狠砸去:“狗東西!竟敢冒充漕幫的人!”
戰(zhàn)斗很快就結(jié)束了,剩下的幾個監(jiān)工被綁了起來。沈硯之走到一個奄奄一息的監(jiān)工面前,用劍指著他的喉嚨:“說!三皇子讓你們運什么?”
監(jiān)工吐著血沫:“是……是送給北方敵軍的兵器……還有……還有血樓的新指令……”
他的話沒說完就斷了氣。沈硯之看著那些兵器,臉色凝重:“看來三皇子不僅想在京城奪權(quán),還想勾結(jié)外敵,里應(yīng)外合?!?/p>
被解救的漕幫伙計告訴他們,這些監(jiān)工是三天前突然登上船的,用刀逼著他們改道,還殺了不肯順從的老幫主。
“前面就是三皇子的私設(shè)碼頭,”老船工指著遠處的燈火,“他們本來想在那里交接兵器。”
沈硯之看著那些兵器,突然笑了:“既然來了,不如送份‘大禮’給三皇子。”
他讓伙計們把兵器搬到甲板上,又讓阿竹往上面澆了些煤油。等船靠近碼頭時,沈硯之點燃火把,用力扔了過去。
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半邊夜空。碼頭上的守衛(wèi)們驚慌失措,跑來跑去地救火,根本沒注意到沈硯之等人已經(jīng)乘上小船,悄悄離開了。
小船在夜色里漂流,阿澈回頭望著燃燒的漕運船,心里五味雜陳。這一路他們破了不少陰謀,卻也看到了更多的黑暗,但只要想到那些還在堅守正義的人,就覺得充滿了力量。
“接下來去哪?”阿竹望著遠處的星空,眼里閃著光。
“去京城?!鄙虺幹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有些賬,總得當面算清楚?!?/p>
小船順著水流緩緩駛向北方,水面上的火光漸漸遠去,只有天上的星星,還在默默照亮著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