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沈念的案件,最終以“自殺”定論。
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沈修直接參與了她的死亡過程。他所有的行為,都屬于知情不報和事后引導(dǎo)。
但十五年前的“玩偶師”案,因為他的供詞,被重新啟動調(diào)查。
警方根據(jù)沈修的記憶,和他這些年暗中調(diào)查的線索,最終在城市郊區(qū)的一片廢棄工廠地下,找到了被掩埋的,趙啟明的骸骨。
骸骨的喉部,有明顯的咬痕。與沈修的供詞完全吻合。
經(jīng)鑒定,沈修的行為,屬于在極端生命危險下的正當(dāng)防衛(wèi)。
他被免于起訴。
但是,因為在沈念案件中,他故意引導(dǎo)警方,提供了部分虛假信息,構(gòu)成了妨礙司法公正罪。
同時,他承認(rèn),在沈念自殺前,他知曉其全部計劃,并為其提供了部分便利,如購買安眠藥等,構(gòu)-成了協(xié)助自殺罪。
兩罪并罰,他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這個結(jié)果,是法律能給出的,最公正的判決。
它懲罰了他的罪,也赦免了他的罪。
一切,都塵埃落定。
庭審那天,我去了。
我坐在旁聽席的最后一排。
沈修穿著一身干凈的囚服,剃了平頭。他瘦了很多,但眼神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法官宣判的時候,他一直站得筆直。
當(dāng)法警給他戴上手銬,準(zhǔn)備帶他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轉(zhuǎn)過頭,目光在旁聽席里掃過,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們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對視了。
他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fā)出聲音。
但我讀懂了。
他說的是:謝謝你。
我不知道他是在謝我揭開了真相,還是在謝我……最終理解了他們的故事。
我只是對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意義上的笑。沒有詭異,沒有嘲諷,就是一個很干凈的,釋然的笑。
他被帶走了。
我走出法院,外面的陽光很刺眼。
陳馳靠在車邊等我,遞給我一瓶水。
“都結(jié)束了?!彼f。
“是啊,都結(jié)束了。”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這案子,真他媽的……”陳馳搖了搖頭,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我干了快二十年刑警,什么變態(tài)沒見過。但這對兄妹……真他媽的讓我開了眼了?!?/p>
“他們不是變態(tài)?!蔽艺f,“他們只是……病人。”
是被黑暗,侵蝕了靈魂的病人。
陳馳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他發(fā)動車子,車窗外,城市的景象飛速倒退。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每天,面對不同的尸體,寫著不同的尸檢報告。
一切好像都沒變。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東西,永遠(yuǎn)地改變了。
我不再麻木了。
我再也無法用純粹的、客觀的、科學(xué)的眼光,去看待我面前的每一具尸體。
我會忍不住去想,他們生前,經(jīng)歷了什么?他們心里,藏著什么樣的故事?
沈念的案子,像一把手術(shù)刀,也剖開了一部分的我。
它把我內(nèi)心深處,那層用來自我保護(hù)的、堅硬的、名為“專業(yè)”的外殼,給切開了。
露出了里面,那個會恐懼,會憤怒,會同情,會感到無力的,普通人顧盼。
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只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有時候,我會在夜里,想起沈修的那個眼神,想起沈念日記里的那些話。
他們的世界,我不懂。
但我知道,在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里,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光。
盡管那光,來自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