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中央，恒定的光芒在晃動。
秩序站于律盤之前，那座代表萬象均衡的儀器，此刻齒輪轉(zhuǎn)動得格外緩慢。每一次旋轉(zhuǎn)，都會拖拽出長長的幽鳴，像某種老舊世界的哭泣。
她抬起手，指尖懸空輕點，一條條裂縫的光痕從律盤浮現(xiàn)：
——時間和死亡共謀，干擾輪回。
——生命協(xié)助遮蔽，光明與黑夜失衡。
——死亡之域出現(xiàn)情緒頻率的激增。
每一條，都是她辛辛苦苦編織的秩序網(wǎng)的斷口。
秩序的目光復(fù)雜，既有疑惑，也有難以承認(rèn)的動搖。
“……也許我錯了?！?/p>
她終于輕聲說出這句話。
一直以來，她堅信律是世界之本，生與死、光與夜、秩序與混亂，都必須在規(guī)則之中循環(huán)往復(fù)，容不得半點偏差。
可現(xiàn)在，她看到了偏差，卻……沒有即刻鎮(zhèn)壓。
她閉上眼，低聲喚出權(quán)能：
“我得去找他談?wù)??！?/p>
一道銀白光束自天穹之鏡貫穿而下，向死亡之域方向激射而去。
——————
與此同時——
死亡之域·斷崖之上。
佐拉爾正懶洋洋地趴在一塊浮空的灰白巨石上曬“日落”。身邊是一堆他從生命之鏡順來、早就該枯萎卻奇跡般還帶點顏色的野果。
他嘴里叼著一根長葉的藤條，仰頭看著天空：“哈啊——人生好無聊哦?！?/p>
“光也有‘人生’這概念？”背后一道涼颼颼的聲音插進(jìn)來。
佐拉爾一個激靈，咕咚把果子卡嗓子里，開始猛拍胸口：“咳咳咳咳咳！你走路沒聲音的嗎?。俊?/p>
伯克利站在他身邊，低頭看著這只陽光過度的小生物，幽幽補刀：“你逃跑時連衣服都沒穿好，還敢在這兒看‘日落’？”
佐拉爾瞇起眼，一臉警覺地把果子護(hù)在懷里：“你想干嘛？打架我可不怕你?！?/p>
“我不打架，”伯克利一本正經(jīng)地解開自己手上的銀戒，“我只是準(zhǔn)備執(zhí)行‘你挑起火就要負(fù)責(zé)滅’的原則。”
“……你湊不要臉！”
佐拉爾一邊叫嚷，一邊化光準(zhǔn)備逃。
伯克利這次卻早有準(zhǔn)備，他反手一揮，黑霧如同柔軟的緞帶纏住佐拉爾的腰，將他整個人“咻”地一下拉了回來。
兩人滾作一團(tuán)，最后雙雙躺在斷崖邊，灰塵揚起，野果散落一地。
“我警告你——”佐拉爾扒住他衣領(lǐng)。
“你還想來？”伯克利低頭笑得危險。
“你胡說什么！”佐拉爾漲紅了臉，“我只是想收拾果子?。 ?/p>
二人你來我往，斗得像兩只小貓，佐拉爾嘴上不饒人，伯克利動作卻越來越輕，眼中的戾意不知何時已褪，染上了罕見的安寧。
但他們沒有注意到——
就在那對羽翼交疊的瞬間，死亡與光明的權(quán)能悄然糾纏，一道律的紋路自動重構(gòu)，卻因無法解析這段“非邏輯親密行為”而出現(xiàn)崩口。
這，是“律”的漏洞。
遠(yuǎn)方，某個腐化空間邊緣，一只猩紅的眼眸悄然睜開。
【……裂縫，已現(xiàn)?！?/p>
【混亂，已至?！?/p>
而在他們尚未察覺的天空之上，秩序的權(quán)能光束穿透層層虛空，正飛速逼近——
“唔……你壓到我翅膀了……”
佐拉爾皺著眉推了推伯克利，嘴里還叼著一顆果子，“你這家伙，有時候真像大型犬。”
伯克利懶懶地靠在他肩頭，閉著眼，“你是說，想讓我舔你？”
“你——！”
佐拉爾話未出口，天地忽然一震。
死亡之域向來寂靜，可這一瞬，虛空中驟然響起扭曲而細(xì)碎的鳴動，像玻璃被不斷劃破，又像無數(shù)啃噬聲在死寂之地爬行。
“……這是什么聲音？”
佐拉爾從伯克利懷里直起身，背后羽翼自覺張開，金色微光罩住他的身體。
伯克利的瞳孔卻在頃刻間收縮。
他站起身，眸光望向那道扭曲之空。
那雙他最熟悉的猩紅眼睛，出現(xiàn)在了天際的裂縫中。
不是他的。
而是——混亂的窺視者。
“……果然來了?！辈死吐暤?，語調(diào)像水銀般冷冽。
一團(tuán)黑霧凝聚出的實體緩緩從天空中墜下，它沒有清晰的形態(tài)，只是一團(tuán)猩紅與混沌糾纏的怪物：
如狼似猿，身上裂縫遍布，斷裂的肌肉間爬滿黑色光蟲；每一條觸須都像是從規(guī)則中撕裂出的廢料，它無聲地吼叫，整個死亡之域的空間都在扭曲。
“佐拉爾，躲好?！?/p>
伯克利的聲音變了，低啞中帶著無法忽視的威壓。
他一步踏出，黑霧自他腳下炸裂開來，瞳孔從原本平靜的灰藍(lán)，劇烈跳躍成妖異的猩紅，整個人的氣息如同突然從優(yōu)雅沉穩(wěn)的貴族變成了來自深淵的暴徒。
“伯——”佐拉爾剛想出聲，卻看到他背后的羽翼展開。
“轟?。?！”
黑羽之翼在空中炸裂般張開，猶如吞噬天穹的蝠翼。
他的身上不再是優(yōu)雅的黑西裝，而是由死亡構(gòu)成的烏金，碎骨、殘灰、誓約、枯萎之息，全部包裹著他。
而他的笑容，卻變得像一頭瘋狗。
“我，最討厭……”
伯克利舔了舔指尖，從獠牙后低聲呢喃：
“……被打擾了?！?/p>
下一刻，他驟然沖出，身形如鬼魅，一爪直接劃開混亂怪物的第一道霧障！
“去死吧?！?/p>
——死亡權(quán)能發(fā)動。
他的指尖凝聚的是“終結(jié)之息”，不是什么靈力或能量，而是直接撕裂“存在”本身的破滅權(quán)能。他的攻擊，沒有疼痛，只有被抹除的空白。
混亂之影仿佛意識到了危險，張開觸須反擊，空間如漩渦般湮滅。
可伯克利根本不躲，他沖進(jìn)那漩渦，臉上掛著瘋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如同吞噬一切的死神。
——他不是在戰(zhàn)斗。
他在享受毀滅的盛宴。
那只怪物狀的混亂投影在他的攻擊下不斷崩塌，卻又因本身沒有“定義”而不斷重構(gòu)。但伯克利的攻擊，每一擊都不帶一絲拖泥帶水，他像是在拆玩具，一塊一塊，一點一點——
殘忍、冷酷、興奮。
“嘖，真吵?！?/p>
伯克利撕碎一條觸須，腳尖一點，直接踹斷混亂影獸的頸椎位置，碎霧四濺，半邊天染上了黑。
他的臉上滿是戰(zhàn)斗留下的黑灰與血痕，卻笑得異常舒適：“還以為能有點意思?！?/p>
這時，他突然回頭，看向遠(yuǎn)處。
佐拉爾正停留在懸空的一塊巖壁上，望著他。
金色的羽翼護(hù)住他自己，手中凝聚著光，卻沒有出手。
——佐拉爾沒有動彈。
不是因為害怕混亂。
而是他第一次看見伯克利的“真實”。
那個平日里沉靜、高貴、有些悶騷、還有點傻話的男人，如今卻像一頭惡魔一樣，在用最暴力、最原始的方式踐踏“混亂”的投影。
他不再克制。
不再遮掩。
就像死亡本來的樣子。
——荒蕪、極端、瘋狂、美麗。
佐拉爾咽了口唾沫，半晌才小聲嘟囔一句：“……這家伙真的，是反派吧?！?/p>
伯克利沒有說話，只是抬頭，仿佛能聽見他的聲音。
隨后，他微微一笑，那雙猩紅瞳中帶著不可一世的張狂——
“看夠了沒？”